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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煜斐愣了一下,忽然特开心地笑。他眼见着李枳摩拳擦掌,麻利地攀上树干,找了个舒服的杈口靠着坐下了,晃悠着腿,眯眼瞧他:“我是不是跟猴子似的?”
“我没想到,”黄煜斐也迅速爬上去,并排跟他坐下,“我没想到。”他憋笑重复。
李枳瞪着他,有点惊异,有点羞恼:“我也没想到!以为哥是老干部型,不稀罕爬树呢!”他又气呼呼地补充:“你这件T恤好几千吧,刮黑了都。”
“老婆给我洗嘛,”黄煜斐厚着脸皮抵赖,又去搂他,“之所以说是我的树……我以前总缠着阿姐带我在对岸小镇上买小说,然后搭渡船回来,背着阿姐和妈妈躲在这棵树上读。”
“所以这棵树长得就是能引发人的爬树欲吗,还是咱太有默契了,”李枳好一串大笑,压着黄煜斐在粗枝上仰躺下去,看着浓密的树冠以及青涩的可可果,又问道,“为什么要背着人家看呢?不会小小年纪就学会买禁书了吧。”
“没有啦,那时候我最喜欢海底两万里呢,”黄煜斐被他头发蹭得下巴痒痒,心也痒痒,“只是买回来的书里面都会夹着革命传单,阿姐不让我看这个,我就藏了几张。”
“幻想过参加大众革命党?”
“我觉得青年党更适合我一些。”黄煜斐摘了一颗刚成型的果子,塞到李枳手里,“还幻想过做毒枭,或者帮派首领。戴十串金项链,被全国追杀。”
李枳闻言说他大傻蛋,攥着那颗油润果实,像在考虑能不能吃。忽地,摒弃了愚蠢想法,李枳哼唱起来。一小段完了,再来一小段,悠扬的旋律,被他清透的嗓子一掠,像风。
“德彪西的格拉纳达之夜,一首小品,”李枳解释,“就中间到结束那一小乐段,以前弹的时候总觉得该有点什么画面的,现在找着了。”
这歌声,还有这言语,黄煜斐听得情动。他不经意又笑了,正如这些天的太多次,像个捡到织女的傻小子。
李枳不算太擅长地绷着脸问:“怎么了?”
黄煜斐还笑:“没什么。”
李枳别过脑袋,冲着拂拂的绿叶,也偷乐:“到底怎么了!”
黄煜斐把他揽住:“真的没。”
李枳呼了口气,把可可果塞进裤兜,侧身用手臂圈住黄煜斐,定定地盯着他薄薄的眼皮、微挑的眼角,自己就红了脸颊,两片嘴唇亮闪闪地shi着,实在像是索吻。但还没等黄煜斐做出什么反应,李枳就软软地从下巴到人中,舔了他一下。
“怎么了?”轮到黄煜斐明知故问。
“亲我呀!”哪知这招儿对李枳基本不管用。
一个吻,带着草木的清香,阳光的温暖,像颗青涩的糖,如此徐徐地在口腔中铺展它独一份儿的滋味。并没有人担心从树上掉下去,抑或是这样抱着一块摔,也不失为一种生趣。黄煜斐亲的时间不长,他等李枳去找他,李枳就粗喘着压过去,用虎牙顶着他嘴唇靠里的地方钝钝地咬。
如果有人蠢到问他们要亲多少次才会腻,那答案大概是无穷大。
那天他们在树上待到快落雨才回去,只见老何兴冲冲的。他找到一种很难买的紫色芒果, 李枳知道这玩意,丈母娘的菜谱里有一道黄煜斐特喜欢的芒果派用它做才是最好。他和老何语言不太相通地彼此吹捧一番,大概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一手抱着橄榄球大的芒果,一手抱着一小堆硬皮本,正准备坐在沙发上研究,却一下子没拿稳,漏了三本下去。
纸页打开,散落在地面上。
李枳心里抽了一下——这些菜谱对他来可以说是圣洁的,默念着“对不起”,他安顿好芒果就去捡,却无意间在压在最下面那本的纸张上看到了似乎不是菜谱的东西。
那是从最后往前用的几页,娟秀的繁体字,极有风韵,墨色用的却是灼目的鲜红,莫名给人一种歇斯底里的观感。开头就是日期,应该是他母亲十多年前的日记,或者随笔?李枳这样想着,咬住嘴唇,本能使他亏心又小心地读了下去,就一直蹲在那儿,甚至忘了坐上沙发。
短短三页而已,但读的时候,李枳眼中滚落硕大泪珠却不自知,直到洇上纸页,他才一个激灵,垮塌般抹脸,满手的shi。尖锐的寒冷刺入额头,浓稠的泪水糊下来。这简直是咒语,最凶的咒,他不住想,还差几行就看完了,李枳早已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砭骨冷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太阳xue突突地跳。心中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这一切太突然,使李枳一种应激的趋于盲目的状态,他努力聚焦,想把最后的记录读完。
一双手却忽然覆上他的肩膀:“你哭了?”
黄煜斐的声音就在耳后,和他掌心温度一样柔和,把李枳拉回人间。
但他实际上是李枳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怎么会,凭什么,为什么!到底什么错了!李枳在心里发狂般质问上天,跳起来,“砰”地合上笔记本。他无措地看向黄煜斐,急惶惶道:“没啥事儿,我,我去做芒果派。”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