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房子里,还想看见我吗。”
黄煜斐闻言,身上忽然松了劲儿,“你别走,”他说完就捂住嘴,额头死死抵在墙上,他简直想把自己嵌进去:“对不起,对不起……”
李枳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够想象。单纯想象就已经要难受得傻掉了。一时无话可说,李枳把笔记本捡起来,在茶几上的紫红色大芒果旁边堆好。
努力整理思绪,擦净眼泪,李枳才开口:“别说对不起,哥,你现在明明是最痛苦的,你转过来,转过来让我抱抱。”
“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黄煜斐说话语调都变了,显然在刻意压抑什么。
“好,好。”李枳从背后虚虚地圈住他,脸蛋小心地枕在他肩膀上,感受到这个男人正在微微打颤,“不急,我陪你。咱们不用着急。”
二人长久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地方,像定格了,也像不知所措。
那几页纸上的内容确实有这种核武器效果,讲的是家庭过往,家族私事,然而惊人且荒谬到连李枳都不能置身度外,更何况黄煜斐。
时间跨度很大,许惠之的记录平静而绝望:
1986年2月3日
黄先生送给我这座小岛。真荒凉,全岛只有四栋房子而已,但风景也真美,淡水也足够。我是要感谢黄先生的。他甚至要把我明媒正娶进门,要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同意我给她起名叫做宝仪。
我知道她是女孩。女孩是不用跟着这一代的立字辈取名的。
宝仪是我的女儿,和她的兄姐一样,同样是宝贝,她一定会有尊严地、仪态万方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正如赌王的任何一个子女。
1986年3月9日
昨天不算是黄道吉日,我还是成婚了,香港下着小雨。阿姐果然没有来。她身体不好,也不愿见我,这些我是很明白的。媒体走后黄先生也走了,他说今晚就会有人送我回到那座小岛安心养胎。宝仪出生之后,他会把我们接回澳门的落脚处。
于是今天我就回到这栋房子。只有阿嬷陪我。
我不应当奢求什么。黄先生愿意因为我被推上八卦新闻的风口浪尖,我已经很幸运,他要我隐退也无可指摘。做演员本就不是我喜欢的。阿嬷讲,岛上这些新建的基础设施全部是黄先生特意为我安排的,包括医院和一整套即将抵达的医疗团队。
我该满足了。我知道他不会爱我,但他会对我好,会疼我……我该满足。这些本就不是属于我的。
但我真的很后悔走进那个房间。
听到黄先生喊“昀之”的时候,我就懂得自己大错特错,当我看到肚子里那个小生命……我已经忏悔到疲倦的地步了。
对不起姐姐,那夜我拜访你,不该灌黄先生喝那么多酒。但我确实希望谁能帮助我,谁有力量把我的人生全盘接住,把我从肮脏恶心的圈子里拉出来……女演员,电影明星?我只是被导演和同事当玩具罢了。没有人可以诉苦。还有那几个黑帮,恐吓信、sao扰,无数次了。
香港太小。只有黄先生有能力保护我。
有这样一张和你相像的脸,我利用它……阿姐,我知错,但后悔已经没有用处。
我只要这么多,不会再抢其他,希望你能原谅我。
1993年5月29日
我又回到这座小岛养胎。宝仪已经是个机敏的小姑娘,有时会绕着我问:mommy,阿弟什么时候出来呀?
我只能一遍遍告诉她,弟弟出来之后就要走哦。
宝仪非常难过。不知代孕的概念她是否能真正明白,但宝仪已经明白的是,这个弟弟不属于我们。我不想欺骗她。
就是这样。肚子里的孩子,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属于别人的爱情,属于黄先生和他的结发妻子,我的亲阿姐……可他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肚子里。
我每天要打很多针,吃很多药来保他。
我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姐姐,要答应黄先生……
因为我心存愧疚吗?
姐姐也许不久于世……她要去国外治病。事到如今,七年过去,她终于肯同我讲话,是为了求我一件事。阿姐和黄先生结婚三十年,育有一男三女,各自有先天疾病,她最后希望和黄先生能有一个健康的,属于他们的儿子。即便就此过世,也能少些遗憾。即便她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怀孕的压力。
他们甚至已经给他起好名字,特殊于“立”字辈的“煜”。黄,煜,斐。天之骄子。从几棵胚胎中选出最健康的那个,放进我的子宫。他从最开始就是遴选而来,果然不一样。我想黄先生的一切最终都会是这个孩子的,而不会属于他病弱的大哥,平庸的二哥。
但是,等这个孩子生出来……我又怎么办?我会怎么样?
我只是被当做一个年轻的容器而已。
或许应该转变思路。等他生出来……倘若没有阿姐了,我也会对他好。
像我对宝仪一样。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
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