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无趣……
连晔已修养了有半旬的时日,虽然因为伤到头部,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但从一些破碎的记忆和其他下人的只字片语里还是有了些收获。
靖琅侯连晔,年十四,南唐都城海昌人。其父原为正三品领军将军傅清和,其母为当朝长乐长公主连琼。正康二年,傅清和大败南下东汉铁骑,一扫南唐多年疲颓之态,时人传其军血气森森,杀伐凛然,所至近狼群绕,敌不敢见。帝闻之,大赞,亲赐封号“靖琅”二字并晋其从二品镇将军,此后傅清和再无败绩。同年帝召其为驸马,赐婚当朝长公主,一时少年得意,风头无限。正康四年九月,拂晓,长公主诞下一子,其名晔。晔性温且慧极,曾作《甘泉宫赋》,为大家追捧。帝爱之,闻其好琉璃,令质优者皆赐之,荣宠犹胜长庆宫。正康十年,傅清和奉命征于济水。是夕中帐走水,焚之而亡。长公主闻之,哀毁骨立,次年疾终。其子亦因风木之悲,而后口不能言,世人无不叹惜。帝因怜其子幼,慰有功之臣,遂于次年敕封为靖琅侯,仍赐住长公主府,享食邑两千户,子孙可同位袭爵。
看起来是无比荣宠啊……家世显赫,堆金积玉。偏偏,就是少了最关键的一样……所以说,终究只不过是被慢慢腐朽的权二代啊,连晔心中冷笑一声。
怕是荣宠一门,其后盛极而衰吧……如若不然,长公主逝去前也不会逼迫着原身发誓羽翼未丰,必收敛锋芒,再不得对除身边的三大侍女以外的人开口,连晔色浓而修长的眉尾向上翘了翘,想来那傅清和与连琼的死也绝不是意外这么简单……
不过好在目前这府里还有长公主留给原身的三大侍女可用——沉稳持重的清妍、长袖善舞的清芷和长于武力的清越。经过这段时间初步试探和观察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如今她们各自分管着府内府外及守卫工作,初步试探后暂时没什么问题,若心性始终坚定,待日后再仔细调教一番定能少许多麻烦。
啊,对了,还有这个,连晔抬起右手,抚了抚头上随意斜插着的和田青海玉簪。那是某天清妍为他束发时看到。当时他还讶异了一下——这原身与他一样喜好琉璃,特别是这样贴身的物品,更是非琉璃不用,怎么独独会有一支这样的玉簪?后来他悄悄取下玉簪仔细检查过,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但这个玉簪始终让他有一种违和感……
半晌,连晔忽然垂下手,半敛眸光,右眼的瞳孔微微散出了一圈灰色。然后在小叶紫檀木的美人榻上侧了侧身,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清妍刚走进院子里就看到院中木兰花树下的美人榻上,略微消瘦的小侯爷松松垮垮的套着一袭腰间绣着白木兰的雪青色直裾深衣,外只大喇喇的披了一件同色的大袖衫,领口大开至三分之一处,露出一段柔韧的脖颈和隐约可见的胸膛。此时整个人正侧卧在美人榻上,一条腿随意的曲立起来。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枝头上莹白似玉的的木兰花已逐渐绽放,其中的两三朵却终是不舍这春风最后的邀请,一一打着旋痴缠着风儿落在连晔的衣襟之上,。
从来都知晓承继了长公主和驸马爷的小侯爷颜色不俗,待人接物有谦和有礼。但她们三大侍女从前也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只觉得这人大病初愈后愈加放浪形骸,可眉眼却柔和至此,好似触手可及,却实则远在天边。忽远忽近,忽亲忽疏,愈是探究,愈是不觉泥足深陷,而他却高坐其上,任你如何爱之怨之,只冷眼观之。
……小侯爷这次是彻底冷了心吧……清妍想着,一时恍惚了心神。
虽闭着双眼假寐,连晔也察觉到清妍的晃神。他曾独自观察过如今的相貌,轮廓初显,眉宇也初见端倪,恰好与他前世的这个年纪相似。特别是他的眼睛,是颜色极深的黑色,初见时只觉一片荒芜,却或许只是暗涌之上的平静。作为在现代历经了家族各个势力倾轧的最终胜利者,连晔很了解如何使用天生的武器。
半启眼帘,保养的极好的右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落在伏案上。修长的指节轻轻扣了扣伏案。
清妍?
清妍回神微微低头,快步上前福身低声道:“小侯爷,宫里来人了。”
……又是宫中的赏赐吗……
此次遭逢大难,宫里那两位赏赐下的东西就从未断过,各种衣食玩物隔三差五就如流水一般流入府内,由此海昌城中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果真是十年如一日圣宠不衰,不愧是正康帝身边第一人!但更有人传言,靖琅侯怕是真不好了。
连晔当然没被这些东西迷了眼,只吩咐清妍推说身体仍有不适,并代他谢恩,表示不日必入宫拜谢圣上和太子殿下恩典。
“这次来的是御前大总管严嵩严公公,奉陛下之命送来今年桃花宴的请帖。”清妍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一折枚红色的请帖。
桃花宴,并不是真正的赏花宴。据传南唐开国高皇帝与元敬皇后就相识于桃花林中,皇后薨逝后,高皇帝追其为桃花神女,并特旨每年四月初十宫中设桃花宴。后来这桃花宴也不知何时就变成了贵人们的相亲宴,所以又被戏称“小选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