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woc——咳——”宋旭呛得满眼是泪,浓雾如同有生命般拼命往他的口鼻中钻。脚下加快向前疾行,无声的空间里这股看似无形的压力如同缠脖勒颈的绳,徒劳挥手驱赶面前的烟雾,把脸埋进手臂捂住口鼻。停在这儿绝对活不成,宋旭猛地闭紧眼,撒开腿就往前逃。
F市博物馆门口,红墙碧瓦雕梁画栋的仿古大门气势恢宏,颇有几分古时前朝的气息。不少游客都争着抢占三进口的中间大门前,比起V字手合影留念。显然比起馆内珍奇文物,政府修建的门面工程更叫人印象深刻。当然,也和博物馆内严禁拍照的规定有关。载满旅客的旅游大巴上上下下,停停走走,转眼就到了下班高峰,博物馆门前的车道上车辆行人川流不息。
远离喧嚣僻静的展馆内部,隶属博物馆的考古研究所内,一双手还正在黑色键盘上跳跃不停。宋旭敲下回车,越过荧亮的显示屏往对墙的时钟上望,蹙蹙眉,像是为又错过了早已过了的下班时间而懊悔。可他的脸上又渐渐显出疑惑地思索表情,快要发直的眼睛硬是瞪着那钟表眨了又眨,半秒之后一拍桌面,蹬开滑椅溜到储物柜边拉开自己的柜子一通翻找。
铁柜里横七竖八塞满了各种书籍和文件夹,多数都是宋旭这段时间为了完成近期的研究项目大肆堆放。作为这所国家级博物馆里考古研究方向的新入成员,资历尚浅的大学毕业生自然是有着异于前辈们的积极热情。忙着埋头翻找,垒在上边的纸张资料扑啦啦洒了一地。柜子深处充满书籍堆压特有的书尘气味,赶忙退出来却打着连续不止的喷嚏把寻找到的书扔到桌上,满眼泪花的他又揉着鼻子躬下身去捡。
《对‘毂朝’存在的推断与论据》——刘稻生
正反都先不管,宋旭泪濛濛地眨着眼一手捂着鼻子,拿起书和那沓纸张走回办公桌边。刘稻生是他曾经的导师,大学毕业后他还是会每年去看望这位因病从学校退休,性格执拗的老师。“中华上下历经千年,前朝纷繁往事皆由后人修撰。‘夏由商撰’这样的猜测业内也存在许久,而今根据往期[注脚1:1974年6月滘家口诸侯墓]出土文物,历史洪流中一个仍布满未知的新朝代正欲向我们揭开它的真相。”这篇论文一经发表,中国考古界内立刻争议四起。
刘稻生始终强调除了我们所熟知历史朝堂中,已有出土文物证实存在一个朝期仅昙花一现的渺小时代。影印的文末带上了滘家口出土竹简极为模糊的拍摄照片。碎裂的简片上隐约只可看见一个小篆铭刻隐约的半个‘殳’字,字的另外半边已不可察。‘毂’,刘稻生为这个发现如此命名。其意为车轮中心,与轴插接的部分。他相信这是推动历史进程向前滚动的衔接之一。
“竹简坑出土的既不是废简,物件珍稀自然证实了‘毂’这个王朝的存在。”老人须发花白,佝在榆木的摇椅里与学生说道这篇文章时又挺直了腰板,双目绽出光亮,口吻坚决又牟足了劲。当时宋旭坐着小马扎在一边陪导师说话,见老爷子情绪激愤地呛了声,赶忙地给刘教授又是端茶又是抚背顺气。考苦学界的泰山北斗们也是如同千斤坠实了死理一边倒,至今也未被刘稻生这尊大佛摇撼半分。
“一是出土文物实在是少得可怜;二是各种古文献中对这个‘毂朝’,哪怕是只字片语的疑似信息都没有。”安抚劝慰了好半天,告别时听着老人照例絮叨不下百遍的“给我好好争口气”回到家,刚瘫进沙发就接到高中时候的铁磁儿电话。他还没说话,对面一听是去探望刘老爷子刚回来,立马就有模有样倒出一二句词来。
“有何高明之策以解囹吾?”宋旭笑道,揉着太阳xue打直了腿去够另一边沙发里的遥控器。“得!忒酸!”李启啸握着方向盘假啐,那边传来几声嘈杂的车辆鸣笛声,显然是遇到了交通堵塞。“哎对了,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是你同意了,我明早车卖了去你家把钥匙给你。”
“我在这房子里住的挺好的。你那的房子租赁出去不也挺好…”宋旭立马想起那幢远郊别墅区的房子,蜷回腿摒手打了个哈欠。
“别人我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你那屋楼底下就是闹市区,大半夜都闹得不消停。我这宅子远是远了点,但清静多了啊!咱们高中住校的时候蒙眼堵耳钻被窝的那样儿,你拿镜子照照你那黑眼圈,再多住几天不用化妆就能出演千年僵尸了。”眼前望不到头的车盖层层叠叠,李启啸冲着中控台咋咋呼呼没个完。
“好了好了,我会再考虑看看行了吧?”他无奈,躺在沙发里倦意袭来眼皮打起阖颤。
“这不就行了,就这么定了。晚上同学聚会见面聊。”
“恩,你开车小心点。”宋旭挂上电话,摸察着把手机放上矮桌。枕着一头的扶手,懒得再移地方,就着沙发熟睡入梦乡。
梦中温度冰凉,体感生寒不禁汗毛倒竖。宋旭只身在一片黑雾中茫然前行,鼻子底下嗅见若隐若现的焚烧秸秆似的气味。可逐渐的,那股气味由缥缈不可闻到捂鼻才可勉强呼吸的浓重愈烈。“咳咳—我—woc——咳——”宋旭呛得满眼是泪,浓雾如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