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有没有砸了村东头那庸医的铺子我不知道,但是隔天早上,我被脱的一丝不挂泡在满是呛人药味半人高的大木桶里,耳边不断萦绕着沈叔用略显沙哑的嗓音怒斥村东头的庸医又坑了他那么多银子与把我扔进这药桶里几乎要了他老命的感慨声中,我想沈叔应该没有砸了那药铺吧……
泡了几天的药水,我感觉我身上都沾染了那种挥之不去的苦涩味道。
一阵风吹来,我简直觉得我就是那一支被晒干炙过的移动药草,药香四溢,苦不堪言。
所幸是不知道村东头的庸医渐渐用对了药方,还是沈叔看着渐渐减少的银子越发rou疼的眼神,我的身子还算挺给面子的,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身体不再疼的像五马分尸后又被人马马虎虎的缝合起来,还特别不尽责的没有把五脏六腑安置妥贴的那种,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开始发觉自己的真正作用,清醒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这身体得劲了,想的也就开始多了。
例如,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来得及细想,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的就是沈叔那沙哑的声音格外高昂:“前前后后多少天了?人昏迷的时候,你说吃了你的药三天就能醒,呸!吃了十二日那眼睛才睁了一次!还什么意识都没有,吃了十六天才能看人,能听懂老子的话了!这些老子不跟你计较,现在你说泡三天就能说话,这都泡的快脱层皮了,到现在他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你说你是不是庸医,你坑了老子多少药钱,你信不信老子诅咒你生孩子没有屁眼!”
其实这话我真的很想抗议,因为要说屁,前几天我就放了。沈叔也是听见的,还笑了我一通,现在这么说,真是太不诚实了。
话音一落,就见一个青衫老者和沈叔同时出现在房内。
老者撇了沈叔一眼,不急不躁的缓缓道:“贱内年近七十,估计生不出孩子了。”
看着沈叔瞬间被气红了的脸,我没敢笑出声。
老者没再说什么,走到我床前在矮凳上坐下,笑道:“这几天可有舒服些?”
老者一进屋我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沈叔叫着喊着的庸医,可这须发全白的老头,气度却真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从沈叔口中猜测的庸医,我总会和江湖骗子划上等号,而这个老头,却更像一个归隐的世外高人。
很久很久以后,在我成了老者的亲传弟子继承了衣钵后,我才知道他确实是个归隐的医者,当然这都是后话。
我点点头,表示舒服多了。
沈叔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从那神情上看来,似乎对刚才这大夫的话耿耿于怀着。
“说不出话?”
我继续点点头。
他站起来,前倾了身子用食指和拇指撑开我的眼皮轮流查看了一下,又让我张大嘴巴。
看完之后,他执起我的右手,号起脉来。良久道:”肺肾Yin虚。让老夫用银针刺天突、合谷等xue位,应该可以助你发出声音。”
我点点头,就见他从长袖里的内夹里拿出十指见方的白色布包,仔细打开,里面长短不一的躺着十几根银针。
针身仿若发丝,有些甚至比发丝还要细些,针柄是稍粗,缠着同样粗细的银丝。
我不由的咽口口水,有些紧张了起来。
老者随意拿出一根稍长的银针,笑道:“紧张什么?又不疼。”
我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发不出声音。
他了然的笑了笑,解开我的衣服,在胸口处用手指丈量了几下,便开始施针。
细细的针刺进皮肤,说不上疼,倒是有些酸酸涨涨的感觉。
他施针很快,下手很稳。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好了。
“来,发声试试。”他撩起衣摆,很有涵养的坐回矮凳。
“我……”张张嘴,我尝试发声。
嗓子有些干涩的发疼,音色也很是沙哑,像砂纸磨在锈铁上一般,硌人的难听。
他却点点头,笑道:“还不错,多喝点水润润喉,我开的药继续吃,要不了几天你就能正常说话了,”他再次为我号了下脉,继续道:“恢复的不错,这几天要记得要好好进食,就算现在没食欲,也要努力去吃,别担心,你年纪不大,恢复会很快的。”
他这么一说,我放心多了,前几日真的挺怕这嗓子说不出话,成了哑巴。
“陈老头,半个月前你还说他几日后就能下床,这都十几日了,还躺着呢!真是庸医!就会坑钱!”
陈老看了一眼沈叔,道:“我记得十几日前,还见你搀着他去水房,难道我看错了?”捋了捋胡子,他好整以暇看着沈叔继续道:“这三年前你还称呼我是兽医,这又成庸医了?”
沈叔明显被堵的一愣,“陈老头,你少强词夺理,我说的下床,是他能自己行动了,你这是什么歪理!”
“那我说的下床,就是他可以下地,不论何种方式……”
一瞬间,我突然很同情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