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村
沈叔把我从乱葬岗捡回来的时候我满身都是伤,身体热的几乎可以煎鸡蛋,头发也被烧掉了一片,脸上满是血污,唯一还能看上眼的就是身上也已经破了洞,染了血的狐裘。
要不是那个一看就值钱的狐裘,他也根本发现不了奄奄一息的我。
而这些,都是在我苏醒以后,沈叔拿着他的烟枪,坐在我的床前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扇着蒲扇然后用他沙哑的嗓音不厌其烦重复了整整二十三遍。
我却只能睁着眼睛看着他,脑袋里像两个孙悟空拿着金箍棒这边敲敲,那边打打。嗓子疼的仿佛黏在一起,五脏六腑更是仿佛离家出走互相做客一般,四肢麻木胀痛的几乎感觉不到存在,唯一还能用的脑袋里只浮现一个硕大的字——疼!疼死了!!!
最后在他喝了口水,愤愤不平的表示那个破了个洞染了血的白狐裘只卖了不到50两银子的时候,我光荣的痛晕过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呛醒的。
屋里唯一一张斑驳的四角方桌上放了一盏油灯,橘黄色的光只是略微提高了屋里的可见度,黑色的烟油笔直的向上,然后慢慢变淡、消散。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垫了两床被褥,鼻尖不时可以嗅到一股发霉的味道。
沈叔瘦的只剩骨头的双手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看我咳醒了,他眼睛一亮,干瘪的嘴一裂,露出缺了一角的门牙,道:“你可醒了,我这50个铜钱一付的药你至少给我扔了30个铜板。”
他说话漏风,唾沫星子喷了几滴进了药碗,瞬间消融成了添加剂。
也许是刚才咳嗽把嗓子挣开了,加上药汁的滋润,黏在一起的嗓子的似乎也不是那么疼的不能忍受。
配合的咽下送到嘴边的药汁,昏沉沉的脑袋努力忽视刚才看见的加料。
“你说我这是做的什么孽,老婆子没留个孩子给我就算了,还那么早的就先走了,我这准备去拣点死人的东西换点钱花花,偏偏遇上你这个还有一口气的。”一碗药没几勺子就见底了,嘴里苦哈哈的直犯恶心,我没答话,就见沈叔佝偻着腰用刚才的药碗倒了点清水,又重新坐在我的床边,“用点水涮涮碗,那么贵的一付药,不吃干净可惜了。要不是村东头卖药的老头说药渣不能吃,我都想给你填肚子里,然后喝点热水温补温补,说不定能省几副药钱,”说着他把我背后戗着的被褥拿掉,扶我躺下,抽出别在腰带上的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继续道:“你说你要是没气了,我扒了你了衣服换点钱,你这还有一口气吊着,见死不救,我又做不出来,心想拉回来你肯定也活不了几天,你咽气了,我再给你扔回去,也算我对得住你了。你这可好,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还,不光把你的衣服钱花了,还花了老子大半的积蓄,你说你缺德不缺德啊?”
关于这个缺德不缺德的话题,我依旧没有和他讨论下去,因为我在尝试表示我不缺德的时候,发现我只能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我惊讶的看着沈叔,沈叔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说:“村东头的那庸医说了,你最近不能说话是正常的,”我刚放下心,就听他继续说道:“不过那庸医还说,吃了他的药十天不用你就能下床了,什么健步如飞,什么生龙活虎,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你昨天才清醒,真是庸医,坑了老子那么多银子,等哪天非砸了他的铺子去!”
我:“……”
“行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说完,沈叔气哼哼灭了烟枪里燃着的烟丝,顺势往腰带上一别,拿着空碗和桌上的油灯离开了房间,隐约还能听到他愤愤不平的骂着城东庸医坑他银子的牢sao。
油灯不算亮,可油灯拿走了,就见地上霜白一片。
我想今天月亮一定很圆很亮…
也许就像那天一样。
二哥……
直到今天,我依旧不知道我的献祭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我用我的灵魂献祭了我一切存在的证据。
也抹杀我的存在。
可是我现在却在一个不是我的躯体里。
是的,在沈叔告诉我那个套在我身上,破了洞染了血的狐裘,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劲,而在刚才喝药的时候,我瞥见那双白嫩修长有些微肿的双手时,我就知道,这不是我的身体。
这双手,也不是我的……
我的手没有那么好看,右手的食指也在小的时候因为顶撞了四小姐而被她的贴身仆人硬生生撬去了指甲。
而这样的事情,在本家都是默许存在的。
我的伤不会有人来看,四小姐的行为也不会有人责怪。
因为我是纳兰家的污点,如果不是母亲家族势力庞大,母亲又是外公最心爱的小女儿,我也许早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被掐死了。
即使如此,我依旧住在最偏僻的院落,吃最差的食物,没有跟前跟后,嘘寒问暖的贴身丫鬟仆役,也没有陪我玩耍,逗我开心的玩伴。
有的,只是那些仆人受了气,对我的颐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