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溺旧梦里良久,脑中浮起幕幕往事。
昭王十三年,结识魏冉。两人意气相投。在以后的每场战役中,魏冉对他的战术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无后顾之虑。
昭王十四年,带兵大胜韩魏联军,他站在殿阶之下,第一次看到王上嘉许的目光,立誓要以忠诚和生命献祭造国之路。
昭王二十九年,受封武安君。王上曾执他手道,今秦有武安君,百年无忧矣!
昭王四十一年,魏冉被罢,范雎代而相之,他的老朋友在忧愤中死去。
昭王五十年,他因领兵与昭王相持不下,范雎趁机怂言,自己被王上赐死……
而那个他曾献忠效命一生的人,如今也风华已逝了吗?
魏缭一声长叹,悠悠睁眼,遏制不住的,是想去看他一眼的冲动。
早在雍城,他听到了翟晏的请求。当即大惊失色,让秦相以三座城池换药相救之人,除了秦昭王,不可能有他人。虽不知昭王所患何疾,但他知道六国时刻对我强秦虎视眈眈,一旦昭王有意外,大秦将立即陷入动荡之中。他宁愿忍受内伤反噬之痛,宁愿许下保魏十年无忧之诺,哪怕胆肠俱碎,哪怕十年无自由,也要让龙阳将披桂萝茹交给翟晏。有了披桂萝茹作药引,当能延年续命,有所好转吧。
说起披桂萝茹,魏缭想起当时龙阳提出的要求不禁斥笑。龙阳对魏圉如此霸道,竟想与自己共侍魏王。简直荒谬绝lun,他魏缭铮铮铁骨,向来只信奉以智服人,以武制人,绝不可能以身侍人。话说回来,这披桂萝茹似乎没有传言中的神奇,得来也太容易了。
不好!魏缭想通了其中关节,脸色大变,强撑起隐隐作痛的身体。他推开房门,绕过几处回廊,看见一道朱门,将欲从此处。忽见府门倏地打开,忙避入一旁草垛后。只见步进一浓眉高额长者,面带怒色,大声问道:“那魏王弟如何了!”
翟晏道:“已经过诊治服药,只是暂未醒转。丞相,大王怎么样了?”
“哼!”蔡泽怒道,“那‘披桂萝茹’根本就不是什么治伤保命的奇花,而是有人刻意制作而成的毒物,沾了七七四十九种剧毒!”
翟晏大惊:“啊!那大王岂不是……”
蔡泽道:“所幸的是,王上服用之前,我放心不下,遂着医者析测一番,否则王上此刻早已凶多吉少。我看见一种一种毒药被医者测出来,统共竟有四十九种之多!本相定要将那魏缭抓到魏王面前问问他是何居心。竟出了这法子来害我大秦,还妄图骗我大秦三座城池,简直可怕可恨至极!”
翟晏道:“看那魏缭不像是Yin毒之人。此事颇有蹊跷,属下之前也一直怀疑披桂萝茹得来太易。咸阳城中,有不少六国之人,莫不是有人得知王上病重的消息,故意设局,谋害大王,想搅乱咸阳城的局势。”
蔡泽道:“我也是如此作想。但无论如何,那魏缭和魏国定脱不了干系。且拿了他拷问。”
二人朝魏缭歇息的屋子走走。
见此情形,魏缭心想,果如我所预料,得马上去宫里看看。我若找不出设此骗局之人,这里也是不能再回了。他闪身出草垛,推门而出。甫一出相府,便听得右侧传来一声轻呼——
“缭弟,缭弟,我在这儿——”
循声望去,看见一素冠男子从门墙角走来。魏缭皱眉思索一番,才想起这人是冯去疾,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一直对他颇为殷勤。
“冯大哥?你来相府作甚?”
“我始终担心你!那日你吐血昏倒,状态那样不好。我又担心从雍城到咸阳一路颠簸,让你伤情加重。便候在这相府外等你的消息,已有两日。你可好些了。”
魏缭见他满脸关切之意,心下有些感动,“我已无大碍。此刻有急事在心。不知冯大哥家住咸阳何处,改日登门拜访,再叙友情。”
闻言,冯去疾一愣,犹豫一番,而后笑道:“我住在驿街寒山馆,缭弟若到了那儿,直接报我名字即可。你既无事,我便可安心了。”
二人别过,魏缭依循记忆径直来到咸阳宫外。他想起自己还是武安君白起,被昭王下旨贬往杜邮那日。万股感触涌上心间,却敌不过此刻他对昭王的担忧。
王上啊,你虽防我害我,我还是牵挂你的安危!荣耀是你给的,冤屈也是你给的。听闻你病重,我竟又如此难过。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