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细蜂,不知是在房梁上饿得久了,还是原本就是个吃货,隔着个蒙脸的布巾还能一块接一块地吃得起劲,梁慕作为一个糕点控,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也跟着加快咀嚼速度。
楚封白很无奈地又抬头赏了他一眼,然而接下来的话依然不是对着他说的:
“周怡,叫厨房多做几盘过来。”
周怡便是周易那位可怜的妹妹,她从门口道了声是,却没先离开,而是端着茶水进来为梁慕和那位杀手都倒了一杯。梁慕冲她眨眨眼睛,她便忍不住抿嘴一笑,细蜂却是明目张胆地盯着她姣好的脸庞,茶水都不知道接了。
周怡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楚封白头也不抬却像是长了眼睛,当即便皱了眉,正欲开口,便看见梁慕坐在对面朝他歪着嘴巴瞪着眼睛一脸不满。似乎楚封白若是敢说什么坏风景的话他便准备当下不给面子的呛回去一般。
楚封白只能无奈一笑。
梁慕便道:
“找我来什么事?”
楚封白想了一会,才答他:“无事。只是我不找你,你就绝不会来找我。”所以——只是很久没见,想看看你。
梁慕道:“没事我走了。”
这么说完开始往怀里揣糕点,还吩咐周怡道:“厨房后面做的送到小院来,你懂的。”
周怡笑笑出了门去,又把门给顺手合上了。
楚封白道:“你有多厌恶我?”
梁慕一向很坦诚:“不是厌恶,是想喜欢你你却不好好表现。”一边说一边还有空拍掉细蜂往盘里伸的手:
“行了,差不多得了,一点不知道客气。。。”
细蜂见楚封白对他使了个眼色,便从房里出来,又是顺手再一次合上了门扉。
楚封白倒是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论调,简直与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截然不同,一时忍不住追问:
“我还待你不够好?我为你破的例还少吗?以你干的那些事,你早该死千百回了,你却还好好地坐在这,破坏我的原则和威严,叫我让下面的人议论和不满。”
梁慕也不走了,决定今日便和他好好理论一番,没准这人被他说通了,这故事就到此大团圆结局,皆大欢喜he完结了。
他一副讲道理的姿态:“你拿我的命在耍,还算对我好?”
楚封白道:“你自己想想,你一年做几趟活,怕是五个手指便数的过来,别人呢?别人一年做几趟?有几天是能呆在殿里的?再者,叫你干的活,有哪一单是危险的?你杀的人,大都不会武功,对你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便是稍微不确定些的,叫你带四个高手一起前去,人到路上了,我还不放心,又叫了两个人过去帮你,简直是去游玩去了。真不知道我养你何用?”
“对啊,”梁慕压下心中的反感,“我一直想问你,你养我何用?费米啊。你手下最不缺的就是杀手,难道就真非我不可?少了我一个也没什么,不如你看在我们的那点破交情放我走,你没什么损失,还少了一个人整天跟你作对,好不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梁慕心想你要是真答应,我是不是要做背信弃义的小人抛下在这受苦受难的同盟们先走一步?这么一想还真有些心动,他倒不是怕死,他是真的不想冲楚封白举刀,更不想看到楚封白的长剑对着自己。他想,如果真有那一天,楚封白一定会亲手了结了自己,不会借旁人之手的。
但是他还没纠结完,楚封白便冷声道了句:
“不可能。没人能活着出殿。”
梁慕好笑道:“你怕我泄密?”
楚封白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你必须呆在我的掌心之下。”
梁慕愣了一瞬,觉得这场谈判突然就变得真实而叫人心动,他退一百步道:
“我这辈子都呆在那个小院里,直到老去。你不要再叫我杀人了好不好?”
楚封白不答。
“你要是做的到,我就陪着你,不叫你再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楚封白,你今年快三十了吧,我比你小十岁,等你老到没工夫摆弄这些权势野心的时候,我还能照顾你,替你扛棺材。好不好?”
楚封白今年二十八,他早忘了自己的生辰,只是每过一个新年便再给自己加上一岁。这些年他摆弄别人,也被别人利用摆弄,再强硬如铁,人心也是rou长的,他也会累。然而他从没想过放弃,一次都没有。
他记得年少时皇帝南下游玩,途经自己的家乡,当时他也跟着人群远远地望着看着,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人上人,也从未向谁低下过高贵的头颅,但是当皇帝高高在上地坐着马车经过的时候,一向疼爱他的家人气急败坏地逼着他跟着下跪磕头,平日里百般恭维奉承他的仆人压着他的头把他摁倒在地。他养尊处优的脸趁着地上的粗糙的黄沙,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知和卑劣,原来他卑微如尘埃,甚至不配直视那抹象征荣耀与富贵的颜色,只能感受着马蹄震地的声响和内心的惶恐。
于是,欲望根种,一念成魔。
教他武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