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夏雨如幕。
雨珠从小院的房檐,院中的树叶上低落,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狂风夹着雨珠带着凉意钻进屋子里,然而窗户却是大敞着的。
窗框上还坐着一个人,翘着脚抖着腿,半边身子叫雨滴泼shi了,嘴里还衔着一片嫩树叶有一声没一声地吹着。他自己是闭着眼睛享受,屋里却传来一声清斥。
“梁慕,进屋来。”
梁慕懒洋洋地将树叶呸呸呸吐到窗外,却不听话,眼睛都未睁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雨珠,清俊的五官也是干净而好看的样子。
大黑狗趴在师父的床下,屋里Yin暗,几乎看不见它。师父起身时便差点踩了它一脚,它倒好,无知无觉地挪了挪屁股,继续半眯着眼睛睡着,简直和梁慕一个德行。
师父近日嗜睡,但真要午睡时又总睡不安稳,偏生还有个吹树叶的梁慕在,当然,对着梁慕他照旧是发不出什么大脾气。只道:
“风大,把窗户关上,雨都飘进来了。”
又黑又长的睫毛抖了抖,梁慕终于抬了抬眼眸,望着窗外又矮又瘦的桃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师父,你说它结出来的果,怎么能那么酸,那么难吃呢?”
师父还盖着被子靠在床上,见他又是这几句话,只能认命道:“叫你师弟到镇上买一筐回来便是,你也不用成日里惦记着这几个破桃。”
梁慕摇了摇头:“我哪是惦记,我这是可惜啊。。。。你说要是长好了,做成桃酥饼多好。。。”
“那便叫你师弟去买一筐桃酥饼回来。。。”
“我说了,我这是可惜,不是贪吃。你说甲乙丙每天当祖宗似地供着他,还找了种树的村民问过了,结果它便结这么几个酸果子报答咱们。真是可气。”
“梁慕,进屋,关窗,你看你衣服都被淋shi了,当心着凉。”
“我吹着凉快啊。。。。。”
天气热,梁慕把袖子都挽到了肩膀上,看在师父眼里自然是不lun不类,吹着空调长大的梁慕自然受不了古代的夏天。一到这样的天气,他简直就如同得病了一般能少呼吸两下就少呼吸两下,将他原本的懒筋伸展得人神共愤。
“师父,你吃过典州的桃酥饼吗?即使是身经百战,阅历丰富的我,也会为之折服。”梁慕一个劲地絮絮叨叨:“去年陆生带来的桃酥饼,我再怎么省着吃,还是两日就吃完了,从此魂牵梦萦,不知今夕是何夕。”
师父实在是不耐烦了,于是冷冷地告诫道:“我看梁念到周易那拿药也快回来了,叫他看见你淋雨,小心你此生都吃不上桃酥饼。”
梁慕打了个冷战跳进屋里,不情不愿地关上窗户,道:
“我回屋去换件衣裳。您睡吧。”
梁慕回房的时候,正巧碰见甲乙丙撑着油纸伞走近院里,这人满脸喜色地向梁慕打招呼。梁慕看着桃树嘴里泛酸,还记得问他一句:
“李三小姐怎么说?”
米铺的李三小姐,广京城的神话之一。为了一个店小二一哭二闹三上吊,愣是推了家里好几门亲事没把自己嫁出去,差点把自己的爹娘活活气死。米铺掌柜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没法子,把甲乙丙堵在街角揍了几回后,开始转变态度商量起礼金的事来。毕竟他那女儿也算是高龄剩女了,再不嫁,指不定真就嫁不出去了。
甲乙丙笑得满脸甜蜜:“她说好吃,又香又甜。”
“哇靠,这李三小姐味觉失灵了?”梁慕气愤不已。
“胡说八道什么?我尝着明明就挺甜的,虽不像外面卖的一般,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你自己吃惯了甜腻的东西,自然就吃不惯我的桃子。”
梁慕一脸受了侮辱一般的神情:“你舌头也坏掉了,我懒得和你说话,回房换衣服了。”
甲乙丙帮他拍了拍头发上沾着的雨珠,又将他的袖子拉下来,责怪道:“二十有五,还宛若稚童。不叫人省心。你看梁念今年十九,不过几年就成熟稳重,你虚长这几岁,米饭都白吃了。”
等梁慕匆匆换完衣服出来,雨也停了。
甲乙丙正站在桃树下心疼几个掉在地上的烂桃子。梁慕嗤笑两声,正要调戏几句,突然心有所感地回过头,便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跨过院门进来,修长的左手轻握着一把合起来的油纸伞,那伞还在滴着水,梁慕的目光却落在他握着伞柄的手上,白皙的五指细长地包裹着伞柄,皮肤下是隐隐鼓起的青筋。
一滴水珠从他的手上滑过,低落在了伞面。
梁慕看着他的黑色漳绒长靴踩着院中的石子路稳稳地走到自己跟前。一时失神,竟然认不出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他常常有这样恍惚的瞬间。
总是无法把眼前的这个少年和记忆中倔强而胆怯的那张小脸重合起来,那时他的任性与稚嫩,再也不能在这张脸上找到半点痕迹,一个人可以成长得多快呢?端看他有没有目标罢了。
于是梁慕便会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帐然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