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衣服的时候听见梁念将那把纸伞上的雨水轻轻抖了抖,伞尖在地面有力地敲了三下,梁慕裸着上半身回过头,不知为何便觉得梁念的眼神炽热地如同火炭,一点点地烙在他的身上,叫他飞快地穿上了干衣服,不自在地端详了梁念一会,那眼神又像是他的错觉一般,梁念面色如常地看着他,冷着声音道:
“桃酥饼不是桃子做的,你知道吗?”
“啊?”
梁慕大吃一惊。
“再整天胡闹,我便把那棵桃树砍了。”
梁慕不敢激他,知他真的是敢。这树可是甲乙丙的命根子,不该因他无聊而起的几句玩笑话而蒙遭此灾。
梁念见他不回嘴,便将怀里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梁慕战战兢兢地接过来,还没打开鼻子便先闻到味道:“桃酥饼!!”他乐了,一下子蹦到床上,将碍事的鞋子一脱,光着脚盘腿坐在床上,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就是这个味道,吃过这一家,别家的桃酥饼都入不了口了。。。。你从哪得来的?那地方离这里可有一千里地。。。”
梁念没有答他,将伞靠在门把进了屋子,熟练地把梁慕乱踢的鞋子摆正,转了话题道: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今日便冷了许多,我看似乎是要转季了,每年转季你都要生些小毛病,今年提早注意了,也省得我烦心。”
梁慕充耳未闻,只抬高右手,不过稍顷,梁念便将热茶端到了他的手里。梁慕作大爷状吃着,还抽空刺了他一句:
“梁念,你不要跟师父学,念念叨叨,婆婆妈妈,无端惹人心烦。”
梁念的眼神便因这么一句话变得锐利,刮在梁慕的身上,叫梁慕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哥哥同你说句玩笑。。。。怎么敢嫌你烦?”
然而已经晚了,梁念伸手一夺,那纸包便伴着梁慕的惨叫声回到他的怀里,他细细地将油纸包好,塞回了袖中。
梁慕哀嚎:“你怎么半句都经不得说?”
梁念只道:“走之前吩咐过你,那么爱淋雨,糕点便不必吃了。”
“别别别,不过是贪图凉快,淋那么点小雨,哪那么容易生病?这种细雨,本来就让人很有被淋的欲望,这叫雅致,你个小老头懂什么?”
梁慕伸手拦他,叫他无情地扫开:“师父约了我下棋。晚些和你算账。”
梁慕呆傻了片刻——还算账?都已经拿走了桃酥饼,还要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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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年前开始,梁念开始赢棋。
第一盘赢了师父后,便再也没有输过,师父由此对下棋越发着迷,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利诱着梁念陪他练棋艺。
“训过他了?”
一盘下完,师父一边收着棋子一边问。
梁念的眼神虽还看着棋面,神色却微微地变得柔和起来:“梁慕性子野,怎么也教不乖,我倒是长了性子,他却还像从前一样随性。”
师父也跟着叹气:“他的武功再无长进了。”
“无妨,已经大半年不曾出去做活了吧。”梁念道:“不是不能长进,是他不想长进。”
杀人的本领,当然再高也不为他所喜。然而即使为了大计,梁慕也该将武功练好,无奈他心魔已成,怎么也练不出门道了。
大家都觉得梁慕有时活得挺矛盾的,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活得矛盾吧。
梁念看着师父捏着棋子的手,那上面已经长出了几条明显的皱纹,即使容颜依旧,岁月也隐晦地透漏了它的不饶人。
“您老了。”
梁念突然平静地说出了这话,尔后他讥讽一笑,觉得这话有些滑稽,因为这显得他似乎真的是一个孝顺的徒弟一般。
师父也笑,笑得有些无奈:“我老了,所以不去追问你的来历,只是期望有朝一日你能护梁慕周全罢了。”
梁念并不应承这样带着试探性的话,他的心意,除了梁慕,从来不需要去许诺任何人。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