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忽来一阵急雨,垂檐暴瓦,噼里啪啦,杂乱无章。窗护薄纱,雨点乱洒其上,玲珑剔透,若暗若明,几疑为晨光之熹微。
薄幸由梦中惊醒,眯着眼睛往窗户外头一瞧。见天色尚暗,而虽是大雨,却仍是隐隐听闻小贩的几声叫卖。
应是早上了,他心想。若今日不早朝,皇上必会派人通报,下那么大雨还上朝,怕是近期有些什么大事。不久前丞相府刚被彻查,他估摸着许是朝中哪位大臣又犯事儿了。
恍惚了片刻,醒过神来时竟发现自己已穿戴整齐。府中下人不多,很多事情一多半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这日他着一身厚锦织缎百禽官服。上头彩丝针脚细密,排布有致,只是这Yin雨天气,怕是要脏了这一身了!想着,往窗外瞟去一眼,目光又回到镜中。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束发冠。
整了整这儿,又理了理那儿,总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他紧盯着镜中的男子看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两只食指一竖,分别将自己嘴角往上一推,效果果然不同凡响!省的整天一张苦逼的脸,没得别人以为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用过早膳,前脚刚跨出大门,正要将手中的油伞撑开,却瞧见不远处似来了个轿子,只是大雨如一层厚重的帘幕,雾蒙蒙得也瞧不清楚。
薄幸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着这轿子八成是往丞相府去的,明明二人同是一品官职,怎的他就没个轿子坐呢!他在心中哀嚎一声,抱怨了两句老天爷待他不公,过后也只好撑着把小雨伞踩水。
正想得入神,这才发现又耽误了片刻。他一拍脑袋,扯着伞柄,手一推,泛着油光的黄纸打开在眼前,霎时间挡去了眼前所有的视线。
然而正当他将伞举起,黄纸移开时,竟见那轿子是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老天垂爱!
薄幸面上仍是十分正经,但心中已是乐开了花,毕竟还不晓得这轿子究竟是哪个好心人给他雪中送的碳,自然还是要矜持有度些。
他也只是略略瞥了一眼,若不等来人开口,他打死也不上。薄幸目视前方,刚抬腿迈开一步,余光便见有一人掀了轿帘,踩了一脚水出来了,紧接着这时,一直跟在轿子旁的下人便撑了把伞为他遮上。
“师傅留步!”那人抬手招呼了两下。
薄幸一瞥,雨天模糊,只见那人十分眼熟。他定睛一看,见来人竟是二皇子完颜懿!薄幸一时间愣在当地,心中的确是不怎么想在这旁的时候见到他,毕竟光是在课上应付他都费尽了心思。可那人说到底是二皇子,自己这种为人臣子的,自然还是毕恭毕敬。
想起前几日在书房,他刚一转过头来时便在面前放大的一张脸,真是尴尬的紧,搞不懂那小子究竟是什么尿性。
“德不孤,必有邻……”
薄幸合上书,立于窗前,任由那一束阳光透过窗棱洒在自己脸上,忽闻身后朗朗读书声渐止,他沉yin了片刻后便开始讲起了注释。
他自顾自地讲了一会儿,听身后早没了动静,以为是这二皇子又昏睡了过去,可不料一转过身去,一张大脸陡然在自己眼前放大了不少,给他个措手不及。
“卧槽!”薄幸吓了一跳,嘴上一时遮拦不住说漏了,直感面上一阵窘迫,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些,道,“微臣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当的地方二皇子直说便是。”语罢他清咳两声,将书举在胸前。
完颜懿也不甘示弱,跟着就往前一步,双眼没错过薄幸面上的丝丝窘迫神情,忽然唇角一勾,笑言一句:“师傅生得好美。”他说着便抬起手,作势要往薄幸面上摸。
薄幸闻言干笑了一声,好不好的,那都是老天爷给的。他略略一挥手,将完颜懿的手挡开,“二皇子谬赞了。”薄幸心想不能容他这么胡闹下去,敛了容色,道,“二皇子日后对国家是有大用处的人,如今行事可不好那么轻佻。”尤其是对一个男人!
完颜懿撇了撇嘴,向后退了两步,坐回到桌前,可心思早已经不在面前这本《论语》上头了。
这么好的一副皮囊,当男人真是万分可惜了。
他心里想着,眼神也就不由自主地往薄幸脸上瞟
薄幸内心似乎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过,这小子脸皮的厚度还特么是自己低估了?!他心中虽说不停地抓狂,但面上却丝毫不露,薄幸握着伞柄,将将作了一揖,敛眸道:“微臣见过二皇子。”下巴一收,他即刻就翻了个白眼。
“师傅不必多礼。”完颜懿跨了几步来到他面前,雨水溅shi了鞋袜衣摆,他也不在乎,硬是要再薄幸面前展现一番他所谓的男子气概,可倒是苦了身旁打伞的下人了,身子早已被淋shi了大半。
完颜懿跨上台阶来,掸了掸沾在衣袖上的雨水,尽力保持着一副修整容貌,忽的咧开嘴笑道:“雨天路滑,我想着师傅雨天独自出行不方便,便命人抬了这轿子来接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