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论紫藤是何等身份,既然她选择跟随他到这里,他也不会多加怀疑。
式神非人,只要主人的力量足以控制它们,它们就不会背叛,也不会因为人类的情感而惶恐不安。
他天性凉薄,就像是缺失了某条感情的神经;而后来的变故更是让他对人类不抱有期待。
“既然能和我混在一起,你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就是一没心没肺的凉薄子。”朋友一言,盖棺论定。
站起来后发现这具身体的高度还不足紫藤的三分之一,比一般的孩童还要来得矮小,但是看到自己双手白皙透明,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身上披的衣衫不是前生的现世款式,倒像和自己那个家里那些游荡了几百年的孤魂披着的衣服同出一脉。
其实人死后,即使是贫苦人家,也会多少裹上一块破布麻衣,而不是别人想象中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除非后人在祭拜的时候烧了衣,或者鬼魂在冥界的时候自己挣了冥钱——现世后人烧的东西其实大多已经不合现在的冥界,即使烧了再多的纸钱也是无用。
拉了一下因为压着而起褶子的衣袖,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这个仿佛只剩下虚空的空间,“说说这里的情况。”
现在的他灵力被限制在五岁左右,很适合现在的rou体——而且照他刚醒来后对身体的查探,这句身体除了先天资质好以外,如果这是和前世人类相似的rou体,那么后天也得到了不少药物的培养。什么药物他不知道,因为医药并不是他的专长,但是如果这些药物不是稀世奇珍,那么他很难解释现在身体的情况。
“是的,主人”仍是那把听上去虚无缥缈的声音,和现在所处的地方有着一种突兀的和谐感,“这个空间的构筑基础不同常世,该是由强大的意念所支撑着的,用于隔绝一切。”
有着强大意念盘旋甚至要隔绝一切,应该是因为要守护某样东西。
人世间自有痴念,为此忘己忘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执念。他曾见过,一个豪门小姐,因为不满父母指婚,和情郎于半夜出逃,事败,情郎被打,她被囚,心情郁卒之下于新婚前夕以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自杀者,犯戒重,只能游离现世千年而不得轮回。
只能看着别的活生生的人对自己视而不见,而自杀的鬼魂通常也不被其他鬼魂所喜,一直都会是孤苦伶仃。
至于那个豪门小姐,最后他在利嘉那边的式神堆里看过,没了往日的高傲,也没了临死前带下来的悲哀,整个灵魂就像是一潭死水。
利嘉收式神与他不同。他专注无形无情,而她则是收怨气深重的鬼魂。不过因为是朋友,所以他也从她那里知道人的执念到底有多强,强得可以让一个看上去只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鬼魂杀人面不改色,即使祸及无辜。
“我是养鬼的,你可是养人的。”意思即是:她可以把人变成鬼,而他则是把无形之物养出人的灵魂:不知道为何,在他院子里待得久的式神也会有一些灵力高深渐渐懂得看人情世故的,然后就会被他放出去——想来自觉解除契约放走式神的Yin阳师古往今来也没有多少,但是他放了,毫不犹豫。尽管到最后它们都会自己回来赖着不走——为此,他家的屏风不时传出一些零碎的笑声。本来紫藤是他下一个要放走的式神,只是还没开始就被千年一度的大灾难截住了。
对她这番论调,他从来都只是一笑置之。
现在昔日朋友的言笑已成黄鹤,现在的他只是一缕灵魂依附在一个陌生小孩的身上,还身处在这一个陌生的环境。冥界中没有传说中的忘川水,也没有形容枯槁的卡戎,更没有那一碗孟婆汤,只有接天连地的彼岸花开得妖冶。他前生时曾经去过冥界一次,但由于是生魂,所以损耗甚大,就只见漫山遍野的红,广漠的天地间却是说不尽的萧瑟。也怪不得那些没得转世的游魂宁愿在世间徘徊而不去冥界等候轮回,倒是麻烦了他们这些Yin阳师,毕竟游魂过多还是会引起现世的Yin阳失调,甚至还会出现特意的作祟,这倒是烦不胜烦。
拢起双手捏了一个法诀,一只泛着蒙蒙白光的蝴蝶就从他的指尖飞起,拍动羽翼盈盈而去;但是一只尚且不足,在转瞬之间,他的手里也出了数只蝴蝶,和第一只不无二致。
这些蝴蝶其实也是Yin阳术中侦察术的一种,这种蝴蝶只是“力”的聚合,没有任何意识,但是却能连通他的灵魂,让他在最大程度上能探知周围的一切;因为是夹杂着一些修改自出自利嘉那边的法术,所以让纯正的Yin阳术气息反而变得模糊,愣是变得和常世之物毫无异样,所以拥有术法的人不察觉,没有灵力的人更是没有看到,隐匿性极好,并可以让他隔着遥远的距离使用一些特定的Yin阳术,做到常人不能做到之事;只是和元神相连,尽管他的灵力高深一般Yin阳师也无法奈他的何,但是百密总有一疏,万一这些蝴蝶被人攻击着了,就相当于直接击中他的灵魂,所受的伤害绝对是毁灭性的。所以在前生的时候他没怎么使用这蝴蝶,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风险大。
只是自从到了说这里,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