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一事草草结束,苏七却总觉得心神不宁。沈明流这日又早朝去了,苏七最烦他早朝,每次沈明流从他身边离开,苏七总觉得身边就会立刻变得空荡荡,似乎整个世界都猛然变大了。今日也是如此,苏七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心里的念头却止不下来地翻腾。
自己这样整日呆在客栈里何时是个头,即便是沈明流后面有了府邸,自己也还是要过着与此雷同的生活。每日呆在固定的地方等待,再别离。这样无聊的循环会把人逼疯,这样终日无所事事,像个女人一样独守闺中,苏七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他是男人,男人总是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不愿受人所制,被人所束,被迫依赖着另一个男人。
更何况,男女之间的爱情尚不坚固,让他倾尽自己的时间来押注在一个男人身上,更是不可能。他知道这概率有多低。
好不容易接受了沈明流的心又再次动摇起来。
苏七背过身去,缩在被子里,一遍遍理清自己的头绪,他现在很混乱。他要慢慢自己判断,靠自己选择。
沈明流自然不知苏七的想法,这会儿他还在马车上盘算着要给苏七带些什么好。
苏七又在床上呆了一会儿,翻身下了床,最后还是倒出了另一片人皮面具,面具在特制的药水里很快就舒展开来,苏七用指尖晃了晃水面,低头换上面具。
为了防止自己乱想,苏七特地易容出去透透气,出去散散步大概就能冷静下来,沈明流那样真心对他,苏七狠不下心来不管不顾就走,人心都是rou长的,苏七为人冷淡,但不并代表他无动于衷,沈明流每次凝视他的时候,眼睛里的深情,苏七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苏七叹口气,自己三十多的人了,却败在一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人身上,真不知是谁蠢。
命中注定了。
嘴角勾起一抹笑,镜子里清秀的少年人面上的表情不知是苦涩还是无奈。
怎么就偏生栽在这样的人手里呢,被那双眼睛锁定着的自己,就溺在那样的温柔里了,简直要被那样汹涌并不在乎回报的爱意溺毙。苏七走在街上,开始慢慢理着自己的思绪。
明明初见这人,对方当时倒是毫不客气地推自己出来挡箭,又到后来的百般刁难肆意凌辱,苏七只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对这人的脾性厌恶至极,怎么就后面就甘愿徘徊在这人左右了呢?
墨宅两年的朝夕相处,沈明流身上至今还Yin森可怖的伤口,时常让苏七心惊不已,又愧疚万分,那段时间Jing神崩溃的沈明流让苏七一遍遍地责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去早一点,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沈明流当时满身是血,一脸死灰的表情成了苏七那段时间挥之不去的梦魇。阿紫一再跟他强调,这和他没关系,他没有错,他甚至是救了沈明流,是沈明流要报答他,而不是自己陷入自责。可是,苏七忘不了当年月下,沈明流那张错愕的脸,那张脸上随后展开的一抹苍白的笑总是让他心里不安。
是他欠了沈明流的。
两年内,看着沈明流一点一点恢复知觉,恢复对世界的感应,一点一点恢复情感的表达,苏七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可以说是,苏七在那段时间内又当爸又当妈,沈明流自然对苏七的依赖程度达到了最高峰。
苏七对沈明流的爱一直持着怀疑,他不知道怎么分辨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真爱,他不知道沈明流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他。
苏七默默叹气。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完全不复几日前有士兵盘查时的紧张,百姓最是薄情,只要他们活的下去,不会管你统治者搞什么名堂。
苏七此时又想起刺客事件,直觉这事还是和老乞丐脱不了联系,略一思索,转身向另一处街道走去,访问故人的同时,打探一下消息。
花容苑,原本不过是一家极不起眼的寻常寻欢作乐之所,不过是因着几年前花容苑老鸨重金买来的花魁一举扬名,才一跃而上,又在新建了场馆,买进不少姿色上乘的姑娘后,一举挤下了当年的首席花楼,改名为“怡红院”。
怡红院的姑娘各个都经过一番仔细的调教,能出来服侍人的都是些姿色上等柔美可人的Jing致姑娘,声音清脆,细柳盈腰,常让客人乐不思蜀,销金无数。夜里正是赚钱的大好时间,所以白天里的怡红院除了日常看管的小厮外,挂名出来卖的都在华贵的寝室里可劲儿地补充睡眠,苏七刚进柳巷见到的就是一派冷清。
亲眼见过柳巷夜间的浮华,在沦为乞丐时又经过一番耳濡目染,苏七对其倒也是不太惊讶,径直向怡红院走去。
守门的小厮正张着大嘴打着哈欠,见到苏七过来,直接挥手赶人走,“去,去,去,白天不开门。晚上来。”
苏七丢了一锭银子过去,那小厮条件反射地躲开,刚要大骂,待瞧见地上之物,顿时收声,连忙捡起来咬了咬,填进暗袋里,再转过来时,小厮一脸巴结的垂涎道:“客官需要什么?”
苏七没经过他的同意,直接闯了进去。
小厮一愣,大喊着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