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天吧……”我痴痴看着窗外,整个身体好像已被抽空了,从被关到这里开始,我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可我不甘心,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一起……
门外忽然有动静响起,门开后有女子走了进来,我扭过头,原来是那个眼缀泪痣的侍女。她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满含鄙夷,随即吩咐身后的侍卫,“带他过去吧。”
我被他们领到一间房,里面是个浴池,还有一叠……华美Jing致的礼服。
我一时怔忪,有种密密麻麻的疼痛宛若藤蔓一般包裹住全身,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这是何意?”
女子得意一笑,像是就在等我这句话,“明日是陛下大婚之日,太妃殿下恩典,准你一同观礼。”
“嗯,请代我谢谢太妃殿下大恩。”许是我的表情太平静,没有让她得到预期的快感,于是那女子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对身后的侍卫道:“好好看住他,若敢出了事,为你是问。”说罢,一脸愤愤地离开了。
我轻轻一笑,慢慢脱下身上的衣服,缓步走进水里。
水温有些高,熨得身上的毛孔统统张开,我深呼口气,企图将体内的浊气全都排除。屋内雾气缭绕,水渍打shi了睫毛,就好像,其实我哭了。心里是有些好笑的,我明白那女子是很想看见我崩溃着痛哭流涕的,奈何我眼内干涩,终不能满足她了。好在,除了刚才听到那消息的瞬间,身子疼得厉害了些,此刻倒也无妨。当然,也可能是疼得太过,麻木了。
“……这样,倒也容易死心了……”我喃喃自语一声,将头埋进了水里。
十二月初八,大吉,诸事皆宜。
皇家的婚事自古都是隆重至极,虽北荒不若燕月和祈夏那般习俗繁复,但该有的过场是一个都不能缺的。
纳采、册立、奉迎、祭神、庙见、朝见、庆贺、颁诏、筵宴,这零零总总的准备下来,怎么也得半年有余,但考虑圣王初登大位,又刚刚经历战事,所以大婚的一切仪式从简,除去非有不可的祭典,其余能省就省。
“你恨哀家吗?”暗红色的外裳,烫着流云滚边,团团金丝簇锦,仿佛万重花开,但远看去,那赫然是一只狼头。一只牙白骨梳灵巧地穿梭在女人的发间,那发是极黑极美的,想必她的主人也该有张殊色倾城的脸。
“青岚不敢。”我安静地看着侍女为皇太妃顺发戴冠,不经意间发现,她的鬓间已有几丝银星生出,只不过被侍女小心剪去了。心有一丝微颤,我不由垂下眼睫。
“你该恨得,”她示意侍女退下,然后哀伤地看着我,抬手轻轻拂过我的头发,就好像,前世的老妈那样。
“我十六岁远嫁至此,至今已二十余年。这二十几年来,我有过幸福的时光,但也曾落入悲惨境地,总归是不开心的时候远多过快乐的时候。年轻的时候,我也幻想过,若是自己不曾生在皇家,是不是就能像个普通妇人那样,相夫教子,儿女承欢。”
她的声音柔软而悠远,像是一根丝线,系住我的心尖。每一言,似悲似叹。
“可人总要面对现实。我知你们相爱,可人活在世上,不是只有爱情就足够了。他今生生在帝王家,就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哀家可以答应你们在一起,那然后呢?你希望他就此抛弃过去所有的努力,只为了一份感情而活?或者忍受天下人的耻笑,或着干脆抛弃天下,从此碌碌无为,和你隐姓埋名的过一生。那样的贺兰情,可还是你爱的人?”
“……”
是,其实我不怕酷刑毒计,不怕天下人耻笑,可我怕,也只怕,毁了他。
“去见见他吧,然后离开这里,别再回来。”
“……好。”一言既出,前尘皆成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