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缓步,连细雨并没有观风赏景的兴致,手中扯着根不知从何处掰下的藤条,无意识地各种揉弄着。风过,扬起衣角,抚动发梢,吹来了不知道谁的轻声叹息。
不知名的树木,高大挺拔,分支聊聊,少叶多花,每一枝桠上皆缀满了粉白色的重瓣花朵,在这个微凉的秋日,盛开的绚烂。
风势忽大,凉意越深,一树粉白花雨顺风而落,空气中盈满浅淡的冷香。
连细雨抬头,对上了那双黑澈清透的眸子。深邃如幽泉,平静如古井,无情无欲,却依旧漂亮的惊人。
心头漫起细细绵绵的喜悦,继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视线一点一点描摹着那人完美的面部轮廓,试图将本已深入脑海的面容再重新拓印一遍。
我对你依恋日深。辨不清是何情绪,却深刻到让自己心生都惶恐,只恨不得以身献祭。
可……如若失了自我,却得不到同等的回应,我会不知道如何继续活下去。
大风起,吹散了那满树张扬,花瓣骤落如急雨。
那人立在高处的树枝上,双手负后,一头墨发顺风而扬,宽大的袍袖迎风而展。眉目如画,丰姿隽昳,萧萧肃肃,湛然清举。不似凡人,倒似那九重天上飞来客,一遇一见误终身。
思绪脱缰,野马似的跑了不知几重国度。连细雨自哂一笑,摆摆头,扔了手中藤条,转头便走。
不是你的,何必多看。
几乎只是眨眼,那人已立在他面前阻住了去路。十分惊人的速度,连细雨却看的十分平静。
不想说话,因而便没有先开口,只静静看着他。
他大病初愈,虽然治疗效果比最初预想的好上许多,也不能错认他饱经的病痛折磨。发色乌黑,脸色雪白,唇上亦没有多少血色。原本就清淡的眉目,好似被那些曾经滑过的冰霜所凝刻,无端地冷淡了许多。
连落水轻轻叹息着,伸手抚向他的头。
连细雨垂下眼,侧头避过,口中淡淡地道“何事?”
连落水伸出的手并未收回,换个角度抚上,温声询问道“你去见他作甚?”
连细雨拧了拧眉,无端有些烦躁,忽略头上的触感,他道“我以为我已成年,足够能正常与人交际,而不用事事都向父亲禀报。”
连落水面上一凝,指尖微颤。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他仔细分辨着连细雨脸上的表情,语声依旧温和,“这是你第一次称我为父。”
连细雨垂头,恭敬地道“以往是儿子不懂事,罔顾了lun常礼教,连累父亲Cao心受累。此番既是醒悟,自是该痛改前非。”
连落水心头一滞,有些难以置信,他竭力压下心中怒火,尽量温和地道“我知前次是我处事过激,让你伤心难过了。可我悔过了,我亦十分自责。我那只是一时乱了心神,并非有意为之。你就原谅我这回,可好?”
连细雨心头微动,却依旧漠然偏过头,道“父亲严重了。生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亲无论如何自也是为儿子好的。是儿子不孝,累了父亲。”
连落水简直要气疯了,他总是不明白他的儿子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顺他的意,非要一而再的忤逆自己。他已经竭尽所能了,这二十年来,凡是能给的他统统都给了连细雨,疼他爱他,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有温情,所有爱护,全部都留给了他。为何他却总是不满意?为何?!
忽地,他冷笑一声,“我的好儿子,你老子我总是不知你那脑袋瓜子里会想着些什么,为何总是生出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但,这些都不妨事!你要幡然醒悟也好,要痛改前非也罢。对于你老子我来说,这些通通不是问题。你既非要与我父慈子孝,我倒也不妨满足了你。”两指钳起他的下巴,他邪气一笑,忽地一口狠狠咬了下去。末了,他咂咂嘴,“有句话你说的没错,你的全部,无论思维还是身体都是属于老子的!所以,收起你那些奇怪观感,好好生生的听着老子的吩咐,乖乖的做个好宝宝。如此也便罢了,否则……呵呵。”
连细雨只觉头皮一紧,脊背上泛起一股寒意,瞬间便僵硬了他的肢体。他的挑衅,让他有幸见到了新一面的连落水,见识到了‘连邪’的邪气。可,若是这般轻易便能服软,他也不是连落水养了二十年的连细雨了。
因而,就算心中生了惧意,他仍不甘示弱,甚而还扯起唇角笑了笑,“父亲说如何便也就如何了。”
连落水眉间一凝,双目生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连细雨摸了摸脸上的牙印,表情似笑非笑。
‘我不知你知不知我,我却是知你的。你的情绪,我总能轻易把控。呵……’
天黑之前,连细雨是这么想的,并且还十分坚信,岂料不过半日便被狠狠打了脸。
连落水走了,提前了一日走了。他不止留下了司徒无争还留下了玉三杀。
心中生起些许不安,旋即很快被他抛开。与其担心连落水那天字第一号的变态,还不若好好想想怎样迅速摆脱那两张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