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来访的消息,在下午传到我耳中。
我不惊讶:在二十年前就有能力能够杀死前太子的人,他的情报机关决不会差。
奇怪的是,纳兰不让我去见他。
可能是怕他杀了我吧。
我换衣服,穿上琅琊的青色外袍,出去会客。
深青色绸缎上是琅琊特有的气味,类似于沉香的冷香,我在这样的气味萦绕中离开琅琊身边。
璎珞留给我的回忆太过恐怖,让我的脊背发凉,我需要在琅琊身上借一点温暖力量,让我可以毫不畏惧地面对他。
不要颤抖,不要逃避,不要说谎,不要妥协。
门口的护卫没有拦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纳兰正起身。
璎珞还是那样,瘦得像风都能吹走,皮肤白皙得接近透明,看见我进来,笑着鼓掌,说:“苏慕少爷真有勇气。”
我递给纳兰一个“你放心走”的眼神,缓缓走到璎珞旁边。
他忍得很辛苦,握着桌角的手背青筋毕露。
“所以,你是真的下手伤了他,是吧?”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点头,坐在他对面。这么近的距离,我毫不怀疑他可以在纳兰进门之前秒杀我。
“怕我吗?”他伸手过来,握我的脸。
我把头别开:“如果怕你的话,当天就不会让琅琊放过你了。”
面对璎珞这种让我记忆犹深的人,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提到琅琊。
璎珞冷笑,骄傲地仰着头。
“他一定很高兴你这么依赖他。”
“想问我当时为什么放过你吗?”我不再和他绕圈子。
璎珞危险地眯起眼睛:“愿听其详。”
尽管早就见过父亲和众多黑道人物早上还明刀明枪,晚上就坐在餐桌边一起讨论自己家厨子料理澳洲大龙虾的手艺如何,可是当自己也和这个不久前还威胁我生命的人坐在一起时,我还是有一种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我当时只不过是想,杀了太便宜了你,不如留你下来,让你看着我和琅琊,那比死更难受。”
我说得云淡风清。
璎珞笑得很开心。
他谈笑着戳破我谎言:“其实你不用扮恶人,你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查到我和他是同一个妃子所生,这种皇家机密你也能探到,离死应该也不远了,话说回来,当初母亲死的时候除了把我托付给他还说了一句话,你要不要听?”
我摇头。
“已经可以为了他不惜扮恶人只为了保全他对母亲的承诺,你怎么会不想听听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因为我听见一句话,”我起身,朝璎珞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被抓住手腕,按在桌上,茶杯被打翻,我们都被烫伤。
也都没有躲开。
璎珞的气息近在咫尺,冷得像蛇,蛰伏的危险感让我发抖。
然而,他没有杀我。
他出门的时候,我的背上全是冷汗,夏布内衫被浸透,贴在皮肤上。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在这种时候,我竟然还有心情yin诗。
只有胜利者的笑容,才能这样的明亮刺眼。
也只有胜利者,才会这么宽容。
“知道我现在为什么放过你吗?”璎珞问。
“因为我只不过是想,杀了太便宜了你,不如留你下来,让你看着她和琅琊,那比死更难受。”
天心城城主,名叫鄢支莲。
曾经的坊间,是这样传唱的:
北唯欢,南慕颜,天下第一鄢支莲。
如今,慕颜已死,某个叫唯欢的妖Jing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而鄢支莲,住在天心城。
天心城,又叫毁诺城,鄢支莲,又叫支莲夫人。
当年的婚礼,鄢支莲在天心城苦等七日,新郎官缺席七日,第八日鄢支莲焚毁嫁衣新房,头戴白孝,称未亡人。天下于是称之为支莲夫人。
天心城从此改名。
锦国的传统,是将寡居女子排除在尘世之外的,那个倾国倾城的支莲夫人,已经早早地成为了高寒山上毁诺城中的传奇。
琅琊没有查过我,可是我查过他,所有的。
我的疏漏,在于我并没有经历当年那场新郎倌缺席的婚礼,而锦国上下对此讳莫如深,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直到今天,幕布揭开,主角上场。
忘了说了,当年那个失约的新郎,他叫唯欢,皇族贵胄,封号琅琊。
所以你看,不是我介意,不是我乱猜疑,不是我眼睛容不得沙子,鄢支莲不是弱水里的沙,她是横亘在琅琊心上的磐石,任风雨如晦,不能动摇。
我区区一个苏慕,骨贱身轻,撼不得,撼不动。
推门进来的纳兰,脸上写满赞赏。
“三言两语就能把璎珞说退,我已经开始相信你可以与井鸢尾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