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日子便过得快了,眼见就要到重阳,兰筱筱择了吉日开了府邸,南边的第一波赔款也入了北周的境。恰逢秋汛需要银钱修堤赈灾,这笔银子便首先划到了工部,其余的便填补到了户部。
才将这笔银钱的用处尽数说完,却有官员出列参了庆王爷一本。参的是萧啓在与南燕的和谈中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收了十万两银钱,有损大周国本。这边才参完庆王爷贪赃枉法,那边却又有御使参萧啓与米商勾结哄抬灾区米价,并且勾结灾地县令发布公文将米价抬至三千文一石,庆王爷收受的贿赂不计其数。
这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反看庆王爷倒似一个没事人一般,浑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皇帝一听沉声道:“老七,这怎么说?”
庆王爷从容出列,躬身道:“儿臣的确受了南边的贿赂,却不是十万两,是十五万两。至于哄抬米价所得,倒是没有入王府,全部都在灾区县令手中。”
萧啓坦然承认,朝堂上顿时炸了锅,一时间嘈杂不堪。
“你既然如此胆大做了,还认得那么干脆,便与朕说说为何?”皇帝也不见动怒,只等着庆王爷给个说法。
“荆州一战咱们俘虏了不少要紧的人物,有十余名子弟都是南燕世家的儿郎。儿臣不过是将他们从换俘中剔出来,一万两银子一个人,让他们的父母出银子将人赎回去。本就是借机沾染功勋的蛀虫,放两个回去也不打紧。但这十五万两银子,儿臣一分未沾,已经尽数转到了受灾县份另作他用。”庆王爷坦然答话。
皇帝似乎听出了一些蹊跷,继而问道:“那哄抬米价又是如何说?”
“秋汛时节,受灾之地定是颗粒无收,若是等着朝廷出银子买米进行调拨,手续繁琐不说,还耽误时辰。而灾民此刻都等着米粮糊口,只怕等朝廷粮食收过去,那边已经揭竿而起乱作一团了……”萧啓直起身子道,“咱们大周寻常米价一石米要一千钱,灾区虽然翻了两倍,却是为往后打算。儿臣已将十五万两银子调入灾地,购买米商的米粮置办了粥场,安抚好灾民,也让那些商贾尝到甜头。现下大周各地消息已经逐渐散步开,估计南边的米商也能得消息,若是一月之后当地米价不降,儿臣甘愿受罚。”
说到此处户部尚书周川出列躬身道:“皇上,臣以为庆王爷此法甚好。灾区米价高自然会让周边米商闻风而动,商人趋利,便会将米粮卖往价高地区……若是往后米粮越积越多,只怕当地连一千文一石的价钱都保不住。”
众位大臣一听,庆王爷此举确实比朝廷先收购米粮又调拨灾地省时省力不少。
“那那些商贾送到各县令手中的银钱又作何打算?”皇帝沉声问道。
庆王爷躬身回禀:“儿臣已经派镜鉴司一处的官员暗中监察,除去衙门一应开支以外尽数就地赈灾。”
话到此处,皇帝也寻不出庆王爷所为错处,若是拿“欺上瞒下”的说辞来罚了人,倒显得小家子气。况且这齐王的势虽然落了,却没有伤到筋骨,所以今日这朝堂上的争锋不过是二人的试探交手,闹着玩而已。皇帝也不吭气,任由两个儿子去折腾,一应事物了了之后便散了朝。
齐王、庆王隔着众位大臣相视而笑,笑意之中皆露寒芒。
下了朝照例要去宣政殿议事,齐王的算盘打得响,庆王爷的谋略也不差,就现在交手来看,似乎是萧啓更胜一筹。两个对手对了眼,却跟没事人一样,露了笑、肩并肩一同往宣政殿去议事,不知其中关节的人还真会以为二人是兄弟手足,情真意切。今日早朝,那位向来不缺席的太子近日吹了风寒,躲在犹春宫中养病,似乎是想借机避开朝廷上这个吃人漩涡。
早朝一事,庆王爷心里实际早有分寸,先前的争锋不过是好戏开场的锣,在宣政殿站定,才算是好戏上台。
再过一些时日便要立冬,也不知今年北边会不会遭雪灾,林丞相与户部尚书商议后觉得还是应提前准备,一面倒时抽不开人手。皇帝准了林如海的所提,将入冬的事项梳理完毕,宣政殿议事便算是了结。
就在众人奏请完毕之时,却见一旁站着的萧啓出列躬身道:“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皇帝歇了一口气,搁下茶盏,道:“说吧,何事。”
“是此次涝灾之事,”萧啓先将奏报一应呈上,“儿臣觉得事情不小,不得不报。”
宣政殿的丞相尚书一听,猜想这庆王爷所奏之事一定非同小可,不然断不会在这里奏报。萧啓话音落地,众人皆是心头一凛,宣政殿中似乎大风一刮马上就要变天。工部尚书曲子敬心里头突然起了凉风,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小刀正刮着脊背,老狐狸心里打鼓,右眼皮也是跳得不行。
安德海上前,接过庆王爷手里的奏本递给皇帝,皇帝每往后一翻,面色便沉了一分,看到最后面色已经是沉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