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拄着凤头拐杖出了内殿,挪到到外殿的椅子上坐定,却是一语不发。殿内的诸位大臣都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着,眼下皇帝生死不明,能发话的也只有深宫里头的这位。
不消片刻,雨薇殿里那个投毒的宫女被拖进殿来,一路血迹斑斑好似往血池里捞起来一般。众人一看这眼下阵势,面色都变了几分,更有胆小的抬起袖子来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太后端坐在龙椅当中,双眼扫过丞相、尚书一干大员,终是将目光落在了兰筱筱身上。
“把你知道的都招出来!”太后话音一落长生殿中的烛火猛然一颤,列位臣工的影子呼啦一抖,殿堂四下无声。
那宫女瘫倒在地,俨然昏了过去,好似破口袋一只。一旁的太监不知从哪里端了一盆冰水来对着人兜头浇下,大殿的金砖上血水冰水混作一处,浓重的血腥味霎时便弥散开。宫女凉水浇得通透,整个身子瑟瑟作抖,抽作一团。见人醒了神,立马有太监上前将太后的话重新问了一遍。
那宫女现下出气多进气少,见到龙椅上的那名老妇人,使出浑身力气猛然哀嚎道:“太后,奴婢是受人胁迫啊!奴婢冤枉!”
太后眼色一沉,也不听她辩驳,只是道:“一五一十当着哀家的面招来!”
凤威凛凛哪里是一个小宫女能承受的,小宫女拖着身子往前爬了数步,回头在众臣里看了一眼,指着当中的一位道:“是兰大人,指使奴婢做的!”
大殿中顿时响起了吸气之声,这一句话好似滚油里头滴入了凉水,顿时炸开了锅。庆王爷偷眼看了兰筱筱,却见他眉目平和,面色不变。文仲眉头一蹙,右眼皮登时跳跃不止。
“兰筱筱,你可知罪?”太后袍袖一晃,厉声问道。
兰筱筱坦然出列,躬身回话:“臣不知。”
“好!好!”太后咬牙切齿连说两个好字,指着人的手也微微有些发颤,“哀家倒要看看,你如何抵赖?”
宫女看了兰筱筱一眼,又看了看太后,一面擦泪一面哽咽回话:“数日前……兰大人吩咐奴婢将毒药放到齐修仪藏茶的茶罐中。特意嘱咐奴婢,若是皇上来雨薇殿,齐修仪必然欢欣不已,届时定会用好事物服侍皇上……让奴婢撺掇齐修仪用这翁好茶……说如此这般定能成事。”
末了那个宫女还说,之所以选了雨薇殿,是因齐修仪新得圣宠,皇帝定然觉得新鲜必会再来,还将兰筱筱谋划、许诺之事一股脑托出,说得有鼻子有眼。
太后一双眼睛看向兰筱筱,兰筱筱见状沉声开口道:“外臣不得入后宫……不知你在何处见的本官?”
宫女擦了擦面上的血痕,勉力支撑着身体道:“大人九品能力,要避开宫中耳目是轻而易举。”
兰筱筱不再看宫女,只躬身对太后道:“下官若要做这大逆不道之事,定然不会轻易露面,这事尚有蹊跷,只怕还要详查。臣只怕,这人是南燕埋伏在侧的细作,借机寻事。”
兰筱筱一席话倒是点醒了旁人,庆王爷开了头,大将军帮了腔,众位大臣一思索也纷纷说这事大概是南燕的君臣离间之计,恳请太后下旨详查。
太后不开口,大殿又归于平静,眼见太后心思就要动摇,御史大夫出列朗声道:“太后,臣要事奏禀!”
“说。”太后声音不大,但是很沉,好似海边迎风斗浪的礁石。
“近日黄河多发异象,顽石出水碎成两半,上面刻着‘兰家再出,代周而立’的字样,那边的刁民已经扯起兰家大旗,揭竿而起闹起来了。故而皇上中毒一事,定不是南燕所为!”御使大夫沉声奏禀完毕,抬眼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身侧的大司命。
太后听了,见御使所奏与皇后所遇之事暗合,面色忽白忽黑,见禀告之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声道:“继续说!”
御使躬身应了是,继续道:“乱民一事,想必镜鉴司这边早就得了线报,不若将里头管事的找来一问便知。臣以为,这是兰家余孽在作祟,今日之事必定与乱民有所牵连。”
兰筱筱看着御使大夫,淡然道:“这么说,朱大人怀疑本官是兰家余孽?”
御使大夫不理大司命,躬身道:“请太后明鉴。”
太后心头疑云越来越重,依御使大夫之言派人传沈言进宫。
奉太后口谕,没等多长时分沈言便进了宫,入了长生殿,大大方方近前给太后请安,随后将黄河边的异象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报了,便站在一旁等着问话。
一干大臣担忧地看了兰筱筱一眼,暂压再报,这四个字本来没有什么分量,但就现下局势而言便是兰筱筱为了隐瞒谋逆之举故意为之,与投毒、造反一事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言说完,御使大夫见太后没有动静,急忙躬身道:“兰大人与此案关系颇大,不如移交刑部暂且收押……”
“朱大人说的什么笑话,大司命虽然只是四品京官,非皇命一概不奉,若要拿他除非父皇亲自下旨,”齐王看着太后的面色冷笑道,“你身为朝中大臣切勿逾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