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彘本来不用上学——这小屁孩现在才三岁,如果搁在现在,那就是个每天早起去上幼儿园小班的主儿!王美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把他送来和自己一块儿学习《论语》和《道德经》?
刘叔想了好久才觉出一点儿味来,由此觉得王美人这一手实在是Yin险:
满皇宫的人都知道刘荣不喜欢刘彘,王美人这当娘的不但不说保护刘彘,反而把他送到刘荣眼皮子底下来,这是干什么?这是引诱人犯罪呀!妙的是,刘荣这厮刚在景帝那儿留了一份案底,这时候刘彘无论出了什么事儿,刘荣都有最大的嫌疑!刘荣要是聪明,就会全力保护刘彘,哪怕看着他就生气;要是不聪明,真做出什么来,马上就会在景帝那里留个狠毒的印象,有了这个印象,他在景帝那儿还能有什么前途?王美人这是看出景帝正要为他铺路,所以打算孤注一掷了呀!
真是个Jing明诡诈的女人!
不知道这女人看到自己顺势交好刘彘会有什么表情——刘叔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笑:他终究是个性子闲散的老男人,强势反击什么的做不来,顺势恶心一下敌人却是没问题,而且刘彘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于情于理,他都很乐意让刘彘见识一下他的友善。当然,一开始还要端点儿架子,毕竟这样才比较像刘荣。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刘叔第二天见到刘彘,表现得非常完美——
“听说你前几天病了,如今身体好些了吗?”
漫不经心地扫视,颇具深意地挑眉——换了正主儿刘荣来也不过如此,刘叔其实很有表演的天赋……
说起来,刘彘生病还要怪刘荣。都是刘荣用“飞将军”的说法骗他差点儿跳了宫墙,他娘王美人又气又怕,才会抓住他一顿好打。挨了打,受了惊,又因为养得过于Jing细,小孩很快就病倒了,这两天才见好转。刘叔此时提起这件事情,看起来好像是挑衅,其实是在试探:他想知道,未来伟大的汉武帝小时候城府怎么样。
依照刘叔的想法,刘彘可能有两种反应:其一是生气,其二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两者之中,又以第一种反应为最佳——毕竟小屁孩儿才三岁,太Jing明了刘叔不免有些犯憷。但是刘彘这个人很有些不凡,他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打破常规似地,年仅三岁,行为举止就大大出乎三十岁的大叔刘某人的预料——他没生气,也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揉了揉眼睛,扁了扁小嘴,乖乖地往抱着他的宫人的怀里缩了缩,迷迷糊糊地道了一声“嗯”,这就算回答了……
这就算回答了?!
你能不能再随便一点?!
刘叔腹诽:小屁孩儿要是逢着刘荣,刘荣准要跳起来!
幸好刘叔不是刘荣,刘叔是打定了主意要卖好给刘彘的,所以他只是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很快刘叔发现不止一个人被刘彘弄得摸不着头脑。
晁错给刘彘讲书法,刘彘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听了,一动笔:好嘛!全是乱码!晁错瞪眼,大声喝道:“请殿下认真临帖!”小屁孩听了,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抓起笔又写。晁错一看:不错,这回好歹是中文,便转过头来继续殷殷教导刘荣。等教完了刘荣,他回头一看:好嘛!小屁孩写着写着,又变成乱码了!晁错自从当上太子家令以后还没见过这么驽钝的孩子,顿时怒了,要罚刘彘。刘彘撅着小嘴巴,吸着小鼻子,刚要说话——下课时间到,窦婴来了。
窦婴一来就春风满面地笑道:“御史大夫今日似乎心情不好?”
晁错哼哼了两声,转过身去,只当没有看见他。刘叔正奇怪,晁错就收拾好东西,弹了弹衣袖,扶了扶头冠,背着手大步地走了。见他走远了,刘叔转头问窦婴:“御史大夫今日这是怎么了?”
窦婴恭敬地道:“今日早朝,御史大夫力主削藩,遭到几位重臣的强烈反对。”
刘叔点点头,明白了:政见不合,老爷子这是看窦婴不顺眼呢!瞧着窦婴这满脸的喜气,刘叔想了想,问道:“都是哪些人反对削藩?”
窦婴一个一个地数给刘叔听:“宗室、丞相、几个颇有清名的大儒——”
“慢!”刘叔做了个手势制止了窦婴,拿起书道:“时候不早了,窦詹事还是先讲课吧!”
窦婴奇怪,刚想问,却见刘叔已经捧着书认真地读了起来。他踌躇了一会儿,见刘叔始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便索性把这些丢开,安排了刘彘在一边自个儿临帖,就专心致志地替刘叔讲起课来。
刘叔注意到:不管是晁错还是窦婴,他们都非常重视自己的学业,而一点儿也不关心刘彘。想想也是:这些人都是景帝安排给他的,肯定都知道景帝的想法。教导好太子,就能把自己的政治主张提前灌输给未来的皇帝;教导好随便一个年幼的皇子能干什么?让他以后组建势力跟身为太子党的自己对着干?
刘叔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刘彘以后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那么除了一些“兄友弟恭”和“君臣父子”的大道理,他根本不可能从自己的老师身上学到任何东西!
想想就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