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早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从景帝把刘彘托付给自己开始。
早就应该想到,景帝并非是把刘彘托付给了刘荣,而是把刘彘托付给了大汉朝的储君!如果不是这样,又有谁能比得上刘彘在景帝心里的分量呢?
然而一旦被视为储君,他就不再只是景帝的儿子。他必须要习惯景帝随时的审视、怀疑甚至猜忌,习惯像刚才那种“分明已经把刘彘托付给自己了,转头来还会怀疑”的事情——掺了杂质的亲情永远都无法恢复成当初纯粹的模样了,自己该怎么做?
就这么做吧!
就这么继续下去,让景帝不得不欣赏自己、称赞自己、不舍自己,让他不得不视自己为他一生中最得意的子嗣!想到这一点,恍惚和犹豫都尽数消退,刘叔挺直背,大声道:“我认为削藩这件事情有两个难点。其一是难于转变朝廷上下对天下理应有藩王的看法,其二是难于防止藩王之间勾结。为此,我想了两个办法!”
“两个?”景帝觉得不可思议。他和晁错两人思考了那么久也仅仅是拿出了一套办法和一个“到时候只好临机应变”的结论,眼前这小家伙竟有两个办法?即使景帝一向爱重刘荣,此时也笑了。他摸了摸刘叔的小脑袋,道:“说说。”
“父皇,让我先问您一个问题吧!”刘叔只当没有注意到他的轻视,认真地说:“为什么我们一旦做出了某种决定就要使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目的呢?”
景帝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
“君王是天下人仰望的对象。所以君王之道,必定是光明正大、诚而有信之道。”
“那么君王做什么都要直来直去,不能讲究方法?”
景帝被噎了一下。
“也不是。有时候也需要曲折迂回……”
“那么对待削藩,父皇为什么不愿意曲折迂回呢?”
“什么?”景帝愕然。
刘叔又跪下了,而且跪得笔直——像一棵青葱的小树苗——正色道:“为什么不迂回来行削藩之事呢?削藩的两大难点其实都是可以被绕过去的。群臣无法接受削藩的决定,那么我们就换一种说法:我们不削藩,我们只考核各个藩王。我们把敢于正面同朝廷对着干的藩王的土地拿回来奖赏给那些同朝廷亲近的藩王,如果拿回来的土地同要奖赏的藩王的封地无法接壤,我们就收回藩王对这块土地的治理权,只把赋税送给要奖赏的藩王。这样藩王们就无法联合起来对抗削藩。只不过,用这种方法削藩花费的时间很长。”
“这又有什么用呢?”景帝说:“这只能削弱一部分藩王、壮大另一部分藩王而已。天下的土地还是有大部分被掌握在藩王手里。”
刘叔眼睛发亮:“不,不是这样,父皇。您记得吗?您在这过程中打压了一部分藩王,还得到了一些土地的治理权。”
“光明正大地提出削藩只能引起所有藩王的警惕,促使他们联合在一起。而考察则不一样。考察的惩罚仅仅是收回一两个郡县,这会使藩王们不那么警惕。收回哪些郡县、收回多少郡县有利于我们控制削藩的进度。只要能够控制削藩的进度,我们就能进而控制各藩王之间的关系以及叛乱发生的大致时间和规模!这样我们就占据了主动,而非被动地等待着藩王们打过来。”
景帝微微昂起下巴沉思。
刘叔继续道:“我们还能拿到一些土地的治理权。拿到了治理权,这块土地的人心所向就会重新指向朝廷;而我们也能随意控制赋税——”
“赋税是用来奖赏一部分藩王的,”景帝提醒他;“日月昭昭,众目睽睽,朝廷不能暗地里截留一部分。”
“是的,我们不能少报,父皇,但是我们可以多报。我们应该让某些藩王暗地里知道这块地方的赋税比它们实际上显示的要高。藩王们会不满,会叛乱,然而天下人却不会相信他们……”
“这不是君子之道。”景帝来回踱了两步,有些为难又有些纠结地道:“这是Yin谋、是诡计!如果泄露出去……”
刘叔伏地,郑重地道:“总比让天下人流血要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必继续了。所以刘叔接下来只是伏地不语。
景帝陷入了沉思。
他又开始不自觉地来回踱步了。他的步伐时而急促时而和缓,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刘叔就在这时而急促时而和缓的步伐声中闭目等待。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脚步声消失了,刘叔抬头,发现景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到了他身边——景帝目光灼灼,问他:“你说两个办法,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
刘叔沉yin起来。他现在有点儿失望,因为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第二个办法。
“还有一个办法是不以触犯国法而削藩——”
“那以什么削藩?”
“以感情的远近。藩王亲近朝廷,我们就优容;藩王疏远朝廷,我们就削藩。”
景帝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样天下人不会信服,”他对刘叔解释道:“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