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架打得那是轰轰烈烈。
刘彘骂韩则,说弓高侯家长辈不慈、虐待庶子,又说韩则以下犯上,目无尊长。韩则骂刘彘Yin险狡诈居心叵测,对兄长有不敬之嫌,对权势有非分之想——刘叔接到消息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好嘛,哪一条都是滔天大罪,这俩小孩真是口无遮拦不知轻重,他忙带人去把两人所在的宫殿控制起来。
这边刘叔堵了悠悠众口,那边打架的俩孩子毕竟不是寻常稚子,都知晓轻重,因而一听刘叔到了就自然而然地住了手。俩孩子跟斗鸡似地,各据一角怒视对方,刘叔被人拥着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刘彘头发乱了,衣裳破了,脸倒还好;韩则除了衣裳有点儿乱,其他没啥损伤。刘叔顿时就笑了——
“哟,两个都知道下黑手啊!看来韩则你是略逊一筹了。”
韩则咧了咧嘴,没有说话;而刘彘则认为刘叔有意偏袒韩则,故而一脸警惕地瞪着他。
刘叔挥退众人,饶有兴致地围着两人转了一圈,问他们:“怎么打起来的?”
刘彘抿唇不语。韩则难得老实起来,拱了拱手一脸严肃地道:“十殿下言语不慎,辱及小臣家中长辈,小臣不忿,故而和他争锋相对。”
“有这回事?”刘叔看向刘彘。
刘彘哼了一声不肯解释。刘叔本有十分看戏的心情,见了他这模样顿时减了五分。刘叔心忖:虽说我不是你真正的兄长,但五年教养,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我也不指望你对我心存感激,只要你日后有点良心放我平安就藩我就感激不尽!怎么?现在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问这个问题的目的还是为了替你们化解矛盾——你就对我摆出这副模样,那我以后还能指望你干啥?就你这德行,真上了位,还能有我的好?他想到这里,心情马上由晴转Yin。
不用再继续问下去了,在来的路上刘叔就猜出了两人打架的原因,所以他瞟了几眼,一看现场缺了个人,马上就直指核心:“韩嫣呢?怎么,你俩为他打架,他倒去一边儿休息了?”
韩则现了原形,跳起来愤愤道:“他叫那小子躲了!那小子是最会做样子的,这会儿早不知藏哪儿躲懒去了!”
刘叔瞪他一眼,不悦地道:“‘他’是谁?谁是‘他’?你就这么称呼十殿下?”
见他说得认真,韩则顿时缩了缩脖子,自悔失言。
韩则是个聪明人,非常明白自己成为刘荣伴读的政治意义。所以尽管他性子油滑跳脱,有时候还喜欢和刘叔开些颇为轻浮的玩笑,也不敢在刘叔认真的时候和他顶缸。何况,刘叔每每一认真,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子中就好似浮有微光,这样的他,非常有气势,韩则也不敢轻视他。
韩则不说话,刘叔就自然而然地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刘彘身上。
终究刘叔是打算退位的,所以他还是忍气想和刘彘沟通一下。于是,刘叔又挥退韩则,对刘彘道:“你怜惜韩嫣,这没关系。但是你不应该对韩则说那些话。韩嫣是弓高侯的庶孙,弓高侯家的人如果知道你为他而同韩则打架决不会善待他。而且,据我所知韩则原本和韩嫣并不熟悉。本来,如果他们兄弟一同在宫里学习,韩则很有可能会因为熟悉韩嫣而试着做一个称职的兄长来爱护韩嫣的,但是现在,因为你,因为这场架,这种可能性不存在了。而你自己——彘儿,我知道你很卫护你阿娘,你阿娘如果知道你为韩嫣而得罪弓高侯家,她决不会高兴,也决不会喜欢韩嫣。在你和韩则打架之前,你想到这些了吗?”
刘彘依旧沉默,只是他紧咬下唇的动作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
刘彘会不知道这些么?
其实,在真正动手之前,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他并不是神,也不是历史上那个因刘荣逐渐失势而一天比一天受到景帝器重的刘彘,他只有八岁,哪怕他本身有着无限的潜能,一个八岁的儿童也不可能会时时刻刻都思考得这样周全。他只注意到了当时的形式:当时的形式就是,他和韩则之间太需要一场架了!是的,他们互看不顺眼,但是他们也共同学习了五年——五年里,无论刘叔出了什么荒唐的题目,别人都可以在窃笑之后把它抛到一边,而只有他们——只有他们两不得不相互陪伴着去完成!他们见证过彼此的窘迫,他们见证过彼此的尴尬,他们也见证过彼此的成功和荣耀——有很多时候,刘彘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能变成真正的朋友——他们并不是缺乏这样的基础不是吗?韩则虽然有些轻佻跳脱,但是却并非没有真才实学;而他本人则自由奔放,不拘小节——几乎是只差一场架了!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当他注意到韩嫣的时候,当他因韩嫣的弱小而对韩则和其家人微微不满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兴奋起来,任由自己的脾气恣意挥洒。然而,当这场架真正地降临了,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不对!韩则不该是如此委屈的!韩则有些失望——是对他么?几乎是瞬间,他领悟到:不该是这样打起来,不该为了韩则的兄弟打起来!刘叔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已经把事情全部想通了,他不仅想到了刘叔想到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