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个周五,傍晚六点四十八。
小河赤着脚站在客厅一角的水族箱前面,把脸贴在透明的玻璃上,凑近了看箱里的游鱼。
水族箱是去年买的。
买的时候小河一点也没犹豫,直接选了店里可售卖的最大箱型,四个成年男性才能勉强围抱住。
老板显而易见的高兴,摁着计算器说要给他们打折,还要多送一些配套的器具。
Ju也一起去了,靠在一边的墙上,笑着问他怎么想的。
那天是周末,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懒懒躺在家里,小河提议出去走走,就一路逛来了这里。
门外行人熙熙攘攘,Ju站在一片深深浅浅的水箱前,看着蹲在地上的小河,英俊得隽永。
小河本想认真解释,见他这样笑起来,忽然间心满意足,也笑了笑,全然忘了本想说什么。
就多给它们一些空间啊。小河看着蓝色的水里粉色的游鱼,心想。这样不是会舒服一些么。
不过可能是自己这么觉得吧,他犹疑起来。
昨天读到,人类对一些动物比较罕见的行为有一厢情愿的阐述,什么自杀啦,抑郁啦,总是企图以自己的思维模式去理解世上其他存在。
人不也是么,以自己的感受去理解其他人。他又奇怪地想到。
游鱼呼啦啦地游过,像飞鸟,摆着柔软的小尾鳍。他的眼前掠过一片浅粉色的残影,映着湛蓝色的水光。
水族箱正对着阳台,此刻夕阳撒满了客厅,地板是涂了蜜,隔着水流,金色的天空和高楼也一同摇摇漾漾起来,像映在水里的影像,他看得有些入迷。
打断出神的是他肚子的咕咕声和楼下的倒车声。
他跑到阳台上,扶着栏杆探身向下看。Ju正停好车走下来,一手拿钥匙锁车门,一手提着西装外套和包。
这条路上种了一列梧桐,两三层楼高,Ju就在树影里,衬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小河高高兴兴地,跑去玄关的控制屏按了开门。
天气渐渐热起来,下车时有一些晕眩,会议室里的声音和气味似还残留着,Ju捏了捏眉心,松了领带。
Ju也看到了小河,余光里有一个身影,他侧头看了一眼,见到九楼上小河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站在阳台边缘。
阳台上养了不少花花草草,都是小河照料的。
大概又是光着脚吧。
虽然看不清楚,但觉得那人应该是开心的神色,Ju脑海里就跟着浮现出他笑着的样子。
他进了门,小河拿过他手里的东西,两人坐在沙发里接了一会吻。
小河松开他,只一手摸着Ju的眉毛,又去抚摸Ju的头发,问他:“晚饭吃什么?”
小河的手指凉凉的,贴着皮肤很舒服,Ju捉住他的手,想了想,询问他:“就在家吃吧?”
意料之中,小河点头说好:“我去厨房看看。”
Ju说好,洗个澡就来帮忙。
Ju在一家国际的大企业工作,薪水优渥,压力亦不少。
小河没问过他,Ju也没提起过,但他猜测也许是这个原因,Ju在私人时间不怎么外出,总是更喜欢和他呆在家里。
虽然通常两个人可能什么也不做,或者在做/爱里度过。
Ju换好衣服出来时,小河已经做好了一个菜。
厨房里飘出香气,蓝牙音响在放一首日本歌,他低着头一边切菜,一边哼歌,有节奏地晃动着身体,还是光着脚,踩在白色瓷砖上。
“你来啦,”小河转头看了他一眼,“洗一下这几样菜再切一下好不好。”
Ju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尖,走到水槽前开始洗菜。
水流冲着碧绿的菜叶,和他微红的手背上微微凸起的血管经脉。
Ju做这些琐事时十分认真,就像他工作时一样。
小河格外偏爱他这样的一面,看起来难得有一点笨拙的认真。
他在两人同居之后才开始接触这些事,一开始小河还笑他。
在家时,有阿姨或母亲做这些。他小时候有几次帮着摘洗菜叶,会被母亲拉出厨房,让他去做别的事,不必来厨房做这些。
晚饭烧了一碗丝瓜蛤蜊汤,烤了两份三文鱼,一盘瑶柱豆苗,一盘葱爆羊rou,一份凉拌菜。
小河在下班路上打包了两份萃福楼的糖水,一并端上了桌,Ju喜欢甜食,这是他钟情的老牌子。
小河胃口很好,不忌口不挑食,吃饭总是很香。他问Ju这周末什么安排,Ju想了想说要抽一个半天加班,其他时间都没安排,问他想去哪里。
小河说,去海边吗,去海边过个下午,游泳,晒太阳,应该蛮舒服的。
“把冲浪板也带上,”小河忽然想起什么,先是兴奋了一会儿,又皱起了眉,“都过了大半年了,不知道冲浪还记得多少”。
Ju笑了,喝了一口红豆汤,倒进椅子里:“再教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