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到扶风城门外,徒南依旧有些迟疑,窑监敢对他二人下狠手,他背后依靠的扶风府尹说不定已将纪琮控制住了,冒然进入,恐怕会打草惊蛇。
只是……
他看了看累瘫在路边的戴唐,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带他进扶风府衙,让他休息一下。
所以第二日,等纪琮和钱锦起身,来到府内的饭厅时,见到的就是戴唐坐在桌边,埋头苦吃的样子。
于环的师爷对纪琮说:“大人,您的这两位属下是一早赶到的。小的见他二人一路辛苦,便让他们提前用膳了,还请您莫要责怪小人失礼。”
徒南也站起来,向他拱手行礼。只有戴唐吃得专心,脸都没有抬起来。
钱锦见到戴唐当然非常高兴,转头一看纪琮,果不其然见到了一张面色不佳的脸,正挥手示意师爷先下去。
等到厅堂内只剩下他们四人,纪琮立刻询问徒南,为何这么快就从官窑回来了?
吃饱了的戴唐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听见纪琮质问徒南,害怕徒南被他怪罪,连忙站起来向纪琮行礼:“大人,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
之后,戴唐添油加醋,把之前经历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中心思想是:昨天是荒腔走板的一夜,窑监对京兆府缉事痛下杀手,而他们两个历经各种艰难困苦,才得以逃出生天。
“愚蠢。”纪琮听完后,脸色更为难看:“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理应知道扶风府上上下下都有问题,为何不在城中盘桓,反而径直跑到府衙来?”
徒南担心纪琮责备戴唐,想要替他分辩几句,没想到戴唐直接说:“因为我累了。”
纪琮挑眉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
戴唐继续说:“我这人本来就体力不行,昨天折腾了一整夜,又饿又累,实在坚持不住,才强迫徒南带我来的。这里有吃有喝,又有凳子坐。”
徒南和钱锦都惊讶于他的坦诚,纪琮的口吻里终于带了怒意:“无能。你平日在京兆府做事,也是这般游手好闲,偷懒耍滑的吗?既然如此,便不要当这个缉事了!即刻起,卸下此职,打回原籍。”
不等钱锦开口求情,徒南的声音已经响起:“不知哪条律法规定,尚书令有罢免官员的权力?”
“你确定要按照律法的规定走?”纪琮道:“可以。那便等我回京,上书一封,呈给宰相大人,让朝中众人皆知晓此事以后,再让他被免官遣送回原籍,这样可好?”
他语带嘲讽,像是笃定徒南对这套流程十分熟悉。
果然,徒南像是被他言中了什么一样,不再开口说话。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纪琮一眼,又恢复成原先低头行礼的姿势,但他一直站在戴唐和纪琮之间,没有打算让开。
戴唐最不想看到他对任何人卑躬屈膝的样子,对自己没有阻止徒南带他来扶风府感到非常愧疚。早知道这一行还需要他对纪琮低声下气,他就应该把徒南拉回京再说。
刚才一直没有作声的钱锦,忽然走到纪琮面前,也鞠了一躬:“大人,如果真如您所说,闹到宰相大人面前,恐怕戴唐就不会被免职了。戴唐自擅见城来,而几个月后,城主脂归夫人就要带着今年的朝贡上京。您贵为尚书令,相比比下官更清楚,我朝每年使用的黄金,有多少是由擅见城进贡的。”
钱锦的话确实说到了关键,纪琮也清楚其中利害,思索片刻后,他冷冷瞥了戴唐一眼后,坐到桌边,不再与这几个扶不上墙的缉事纠缠此事。
“官窑的事最晚明天,就会传到于环的耳朵里。多亏你们几位,我的计划只能就此作罢,今晚就要动手了。”他又看向戴唐:“请你今日多吃点,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到了晚上,不要再因为体力不支,坏了我的事。”
“多谢大人!”戴唐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了,深深地向纪琮鞠了一躬。
当夜,纪琮把三人叫到房中。
“等会儿我就单刀直入地去找于环了,你们几个等在暗处,如果房里有人出来,跟上他,便能找到地方。”
钱锦问:“什么地方?”
“于环放账本的地方。”纪琮把带了一路的一个长盒打开,取出里面的一把长剑,插在了腰间。
于环此时正在和手下人开会,纪琮开门而入,门外下人没来得及拦住他。
房内众人纷纷回头看他,于环见是他来,也不惊慌,先是施了一礼,而后以一个几位亲切的语气说:“大人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你私吞皇家银晌,有账本以作记录。我知道你把那些账本都放在哪儿了,你是打算自己交出来?还是我亲自去拿?”纪琮开门见山地说。
于环骤然一惊,房内的各位属下也陡然变了神情。但于环恢复得很快,他吃惊的表情只停留了一瞬,很快又被之前那个亲切的笑脸代替。
“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下官怎可能与林相有任何往来——”
纪琮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要说话,我懒得听。”
于环没有被他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