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南躺在床上,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戴唐的要求。此刻戴唐在他身边睡得正香,而他因为多年未与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扭过头,看着戴唐的睡脸,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尹熙乔。
从他在弘文书院认识尹熙乔,到他不告而别,抛下他去了西域,不过是两年的时间。
尹熙乔比他小一岁,留在他记忆里最后的样子,仍旧十分年轻,像个有朝气的少年人。
他和戴唐一样,不管发生何事,在他面前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但和戴唐多少有点没心没肺不同,尹熙乔的眉目间总是带着一层薄薄的郁色。
“其实……我不是雍州太守尹栋的儿子。”
在他离去前的那晚,在昏沉的睡梦间,徒南听到他这样说。那时的徒南以为这是尹熙乔的梦中呓语,所以他也只是把他揽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没事的,我在呢,快睡吧。”
我为什么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呢?徒南无数次地问自己。
第二天徒南醒来时,戴唐已经不在了,而桌上放着一盒热气腾腾的枣糕。
徒南拿起盒盖,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这家店在京城的另一头,也不知戴唐是多早起来过去买的。
想到他体力那么差的人,一大早走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给他买吃的,徒南的心情有些复杂,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茫然。
拿起一块冒着热气的点心,徒南把它放在嘴里,慢慢吃了下去。
钱锦赶了三天的驴车,才终于带着许木平和时蓉来到采药的地方。许木平看着面前郁郁葱葱的山林,指着一棵大树对两人说:“你们看到那上面的绿叶了吗?那东西叫骨碎补,主要用来接骨续筋,另外还可以治牙疼,它就是我们今天要采的东西。”
时蓉二话不说,拿出准备好的布条,把袖管和裤腿扎了起来。又扯出一根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系在树干上。她手脚麻利地做完一切,背起竹筐就上了树。
“厉害!真厉害!”许木平给她竖大拇指。
钱锦不凡示弱,笨手笨脚地学着她的样子,也爬到一棵树上。
钱锦从小就是乖孩子,爹娘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别说爬树掏鸟蛋了,就是蛐蛐都没斗过。
眼下他踩在树干上,脚都在发抖,连手里都是一手心的冷汗。
“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我摔下去啊!”硬着头皮越爬越高,钱锦闭着眼不敢往下看,把能求的神仙都求了一遍。
好不容易爬上了树顶,他又忘了到底是要砍树枝还是要折树叶,慌慌乱乱地瞎采了一堆,感觉竹筐快装满了,赶紧颤抖着手脚爬下树,直到站在地面上,还心有余悸。
许木平夸时蓉做得又快又好,转头站在钱锦的竹筐前,心疼地说:“虽然你是砍了不少,可是全都砍错了。你看啊,那绕着树干缠了一圈的藤蔓才是骨碎补。”
“啊?!”钱锦受到了重大打击,慢慢地抱着膝盖蹲下去:“不是吧……”
时蓉看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他:“要是在我老家,肯定娶不到老婆。”
她说得磕磕绊绊,可钱锦还是听懂了,腾地站起来,重新爬上了刚才那棵树,说什么都要把面子找回来。
谁知道那棵树不够粗壮,他第一次上去时就已经把树干踩裂了几处。这一次再爬上去,出现裂痕的地方不停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急于挽回在时蓉心目中形象的钱锦,压根没把这点动静往心里去,一心只想采一箩筐的药回来,叫时蓉夸奖他。
结果他刚爬到顶,树干发出了巨大的“咔嚓”声,而后好好的一棵树,就这么拦腰断了。
许木平在下面大喊:“快松手跳下来!”
钱锦太过慌乱了,一点都没听到他的声音。惊慌失措下,他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紧紧抱着树干。
树干倾倒时,他忽然想起来他小时候其实是爬过树的。那时候他坐到了树顶的树干上,可是大树太高,他不敢下去,只能坐在上面干等爹娘来寻他。刚开始还有点耐心,后来左等右等等不到,以为自己会饿死在树上,吓得开始掉泪。
他从小就乖,连哭都哭不大声,只会小声啜泣。
后来……后来怎么着了来着……?恍惚间,钱锦问自己。
而折断的树干带着钱锦,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钱锦只听咔吧一声,接着胸口传来一阵闷痛。
许木平和时蓉慌忙跑来,许大夫在他胸口按了两把,钱锦痛呼一声:“唉哟!疼疼疼!”
许木平站起来,叹了口气,钱锦看他脸色凝重,哭丧着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许木平想要说话,钱锦打断了他:“等一下!趁我还有意思,我有几句遗言想说!我家,咳咳,我家在城南同兴里,我爹叫钱远,麻烦请把我的死讯带给他们,就是儿子不孝,儿子——”
许木平残忍地摇摇头:“不行。”
“为、为何?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