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从前那样揉了揉布加拉提的发顶。这头黑发,在没有辫子束缚的时候,手感果然光滑如昔。
但他已经从一个小豆丁成长到几乎同我平视了,年龄也到了该用“青年”形容的数字。虽然多年朝夕相处,但他与我并不相像。
这是好事。
阿克lun·阿纳纳斯这种糟糕的人不需要再有翻版,而布加拉提这种黄金也不曾因为被丢进污泥中而变成瓦砾。我有点期待他的观点与我完全相左的那天。
“我会的。”布加拉提却这样回答道。
不用仔细端详这张熟悉的面孔,我也清楚其上只有磐石一样难以摧毁的坚定神情。他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做出干掉组织干部这种近乎挑衅组织的事,但他毋庸置疑地清楚这件事败露的结果。
可他的回答是“会”。就算我踩着的是悬崖的外轮廓,他也毫不犹豫地与我站在了同一边。
这选择实在不合理,但又十成十的布加拉提。我一时失语,抚了抚今天忘记束起的鬓发,没有用玩笑话来搪塞这个过分认真的答案。
“那我如果什么时候真的命悬一线了,布加拉提,你可要记得来救我啊。”
……
组织派来的是位行动迟缓的老人,随行的一个是戴眼镜的年轻人,另一位的常服是与白大褂相近的款式,但他穿着并不像什么医生,反倒是像一位厨子。
这老人应该就是电话里提到的那位干部了。
“贝利可罗先生吗?我是阿纳纳斯,很荣幸见到您。”
他抬眼看了看我,语速慢吞吞地,听不出是温和还是暗含风雨:“阿纳纳斯吗?我听说过你。带我们道波尔波那里去吧。”
对于含义模糊的“听说”一词,他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大概只是社交词汇而已。我放弃探究这位传闻中忠心耿耿的干部话中的含义,引着他们走到车边,巴斯里科在一旁等候着,捡到与我同行的人之后立刻鞠了一躬,半天不敢抬起头来。
“巴斯里科。”我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坐上了驾驶座,后脑上全是冷汗,活像是剪了虎豹的羊。
他倒是一如既往。这样难以形容的性格,当初究竟是怎么通过波尔波传闻里相当困难的测试的?或者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决定要成为黑帮的?
难道是我没能发挥出他的才能吗?
如果这次的计划能够成功,就让布加拉提给他换个轻松点的位置吧。
贝利可罗在波尔波的豪华个人套间里小心地检视着架子上的陈设。“医生”带走了尸体,只余下我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在昏暗的走廊里沉默地站在一起。
他的呼吸相当平稳,目光也笔直地停驻在贝利可罗身上,连一点余光都不肯分给我。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任务不包含对我的问询。他在用这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对我施压,逼迫我主动开口。
或是为自己的嫌疑辩解,或是为了打探他的态度而随便选个话题闲聊,然后把主动权交到他的手中。
这手段实在不太高明,因此我猜测他还有什么别的后手,于是以此作为激将,专用来引诱喜欢主动应战的自负之人。
但这方法对我不太合用。我视线从他脸上下移,在他胸前的银质十字架上略一停留,就重新转到了贝利可罗的方向。这位老人许是对鉴定一行很有研究,隔着特制的手套将桌上的空酒瓶举起来,对着灯光端详一阵,用棉签蘸取残余物之后,同瓶塞分开装到了纸袋里。
被一同带走的还有那只失去主人的酒杯。
他在房间内寻觅一阵,掀开了床上那个与他体型相仿的定制软枕,有什么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顺着软枕滑出来,被地面弹了一下,向我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我出于条件反射伸手接住了它,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那是一支金色的箭矢。表面缠绕着反复的花纹,从重量分布来看,整支是以相同的材质熔铸或雕刻而成,本应观赏价值大于实用性,此时却仅凭一点点冲击力就侧着扎入了我的手掌。
我用左手把它抽出来,刚刚还在顺着纹路向下流淌的血ye顿时消弭无形,仿佛先前的伤口和刺痛感都只是我的幻觉。
贝利可罗走出门来,从我手中接过它,打开他行李箱里那只黑色的丝绒盒子。那支箭就毫厘不差的嵌到了其中的凹槽里。
看起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我注视着那只盒子,将其上铭文的形状暗暗记了下来。
行动电话的铃声响起,眼睛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恭敬地将它递给了贝利可罗。后者沉默地听着另一边的汇报,半晌才应了一声。
“曼达利诺,你做的不错。结果我已经明白了,还需要你把具体内容整理成报告,由我来一并递交给boss。这样一来,这边的事务就算是结束了。”
那不知名的男人听到这里,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贝利可罗收起行李箱,招招手要我过去。
“阿纳纳斯,我会在那不勒斯停留两周,在此期间,暂代波尔波的职务,因此你不必担忧日常事务会受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