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挨了一回打后碰不得摸不得，老神在在的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天快黑了喊他去阳台收衣服，他叫唤道“疼啊，你自己不会收吗”。
“叫你用屁股收了吗？”
反正就是不去。
裴知远收了衣服进来，经过沙发时他躲都不躲，摆明知道刚挨了一顿打，短时间内不会对他动粗。——像个鬼灵Jing似的，都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没脸没皮。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很虎，大半个人趴在裴知远身上，撞了他两次都不肯下去。他说：“你干嘛啊！我屁股疼，不能躺着睡。”
裴知远心想：就能趴我身上了是吗。
看在他身上暖和的份上，大发慈悲没把人掀下去，结果胸膛被流了一嘴口水。云清还做贼心虚的用袖子擦，但穿的睡衣也是裴知远的。
第二天不去学校也不学习，一叫他就拿“屁股疼”说事，裴知远的耐心渐渐见底，头也没抬的淡淡威胁：“我看你还挺得意的，不然我帮你把腿折了，不用上学了多舒服。”
正在玩手机的人打了一个寒颤，又舍不得自己还没结束的贪吃蛇，“我、我再疼一会就好了！”
“我帮你多疼一会。”
“不用！我已经好了！”
云清手机一丢站起来，捶着后腰往裴知远走，一副浮夸惊讶的语气，“哎呀，真神奇，说好就好，我简直是医学奇迹。”
复习题一丢，“坐下。”
“哦。”裴知远好凶。
云清开始想念学校，当然也就只有一点点。
在学校挺无聊的，上课下课都无聊，老师看他无所事事，叫他跑腿、打扫办公室。一个长着刻薄相的女老师说他：“别人来学习知识，你来学习劳动技能，也不算是浪费学费啦！”他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好像因为有那样一个混账老爹，他生下来就被贴上坏孩子的标签。
没进学校之前没什么不同，他和伙伴玩弹珠、踢足球，夏天去附近的田野上放风筝，也钓龙虾、捡田螺，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快乐、天真。六岁时外公说他要上学了，所以他爹也把他送去学校。学校里有很多陌生漂亮的伙伴，在他欢庆鼓舞想和他们交朋友前，那些人集成一团说他是“小坏蛋”，并且让其他人都不要跟他玩。以前的伙伴装作不认识他，还有很多无厘头的麻烦，他生气、大叫、和人打架，然后真的成了一个小坏蛋。
最搞笑的是避之若浼的“小坏蛋”，一到初中就变成了一种厉害的存在，人人都以能做外人不敢做的事而得意，他突然有了很多想和他一起玩的同伴，不过和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同伴就必须和他们保持一致，逃课、打架、谈论漂亮女生、热爱游戏，这些事是坏学生团体的入门槛。——昨天逃课也是被别人拉去的。
云清觉得上学好麻烦，不知道裴知远是不是这样，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笔头戳着软软的脸蛋，他晃着脚尖打量对面的人，冷不防被裴知远把脚踹开，“别抖腿。”
“我没有啊。”云清说。他只是翘着二郎腿，晃动上面那只脚罢了。
裴知远又用笔敲他的手背，“认真做题。”
“你怎么这么凶啊。”云清叫道。这句话只是说顺口了，他每天对裴知远讲无数遍，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他是一个坏孩子，不能对别人言听计从，所以口头表达一下不满，像是机器的内驱程序做出的反应。
又发了一会呆。
裴知远认真学习的样子蛮好看的，是云清觉得他第二好看的样子，第一好看是给他做饭的时候。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他看见裴知远早上买了rou，保不准等会儿有红烧rou吃。大块的rou煮得绵软，外表裹着酱汁晶莹剔透，甜甜的下饭最香了。
“再看把你眼睛挖了。”一句话将他从思绪中拖回来。
云清气鼓鼓的，刚要说什么，楼下有人喊他。他跑到窗口去看，对方说：“云清，你今天又没去学校，老师让你请家长。”云清想说“我今天真有‘病’，我屁股……”好像很丢脸的样子，所以他又合上了嘴巴。裴知远也走到窗户边，看了眼楼下穿单衣的小子，跟云清过着两个季节，他回道：“知道了，下午去。”
云清惊讶，“你去啊？我爸肯定……”去还是会去的，但云清不想他去，全镇都知道他的事迹，去就是给云清丢脸。云清不得不承认，他嫌弃他爸丢脸，不是因为穷和瘸，是因为那些混账事。穷有什么丢脸的，穷也没必要丢脸。
“嗯。”裴知远应了一声，把拉开的玻璃关上。
前几天收拾东西，看见裴立行拟好的试卷，都是各地真题挑出来的，用夹子夹着薄薄一沓。他们班肯定换新数学老师了，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学生。裴知远说：“我有一点资料要送过去。”
“哦，我还以为你专门去给我开家长会呢。”
“顺便开一下。”裴知远说。看被同学叫了一下，就顺势忘记学习，回到沙发上的人，他语气认真的问：“云清，你还想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