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尾,终于下了一场雪。
温初月夜里觉得腿上十分沉重,好像有块巨石压在上头,让他动弹不得,还以为自己的情况又恶化了,醒来一看,是桃子窝在他腿上。
这胖猫长膘的速度非一般活物可比,温初月艰难地把桃子挪到自己身侧,掀开被子将自己挪到轮椅上,把温暖舒适的躺椅留给桃子独占。
他往暖炉里添了一把柴火,才发现窗外居然白了一片,也难怪桃子会舍弃暖炉旁的绝佳位置,把自己当成床了——暖炉旁的那块地皮逢上下雨下雪就会变得很chao,温初月一不留神还摔了一跤,他一个瘸子居然还把脚给崴了,所以只能把移动方式从走路改回了坐轮椅。
大雪还在簌簌地下着,温初月担心外面小花园的顶棚被大雪压塌了,慌忙出门去看,却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披着一件水墨色的披风,举着一把素色的纸伞,面朝小花园静静伫立着,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伞和衣领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雪水。
他听到温初月轮椅滚动的声响,回头冲他一笑:“初月,花开了。”
在他的身后,一朵七色堇恣意绽放。
一定是漫天风雪给他做陪衬,一定是那七色堇过于妖冶艳丽,他那无比寻常的笑容才会如此动人,那深不见光的瞳才会如此光彩夺目。
当年那个头发遮了半张脸的邋遢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脱胎换骨,轩然霞举,面如冠玉。他的美即不粗犷霸道也不Yin柔妩媚,不像温初月带着几分病弱与乖戾,有一种咄咄逼人的锐利感,却也并不会太过平淡,不清不浮不浓不烈,像一块质地温润的白釉瓷器。随便往哪儿一摆,不说惊艳绝世,也能让人流连忘返,嗟叹不已。
若说温初月的美是出自天才画师之手,将所有才情凝聚起来,一夕泼墨挥洒而成,甫一问世便惊艳四座,美得震撼人心。那阮慕阳的美便是出自资历深厚的老画师,经过多年细致打磨而成,每一次落笔都经考量推敲,集半生心血雕琢而成,美得Jing致典雅。
两人隔着纷飞的大雪遥遥相望,谁也没移开视线,温初月承认阮慕阳那张脸即便让他看上一辈子,他也不会感觉腻。
而另一人又何尝不是看得痴迷——温初月披着一件纯白的斗篷,没撑伞,只带了兜帽,也没束发,几缕白发从帽檐下散出来,在风中肆意翻飞,而他发丝遮掩下的脸庞,莹白胜雪,双眸亦如凝脂,剔透玲珑。苍茫大雪衬得他的身形更加纤柔,一点泪痣带出无限深情。
良久,温初月的轮椅动了一下:“曜——当初我随口给你取的名字真不错呢。”
温初月这一声“曜”尾调轻佻绵长,酥到了骨子里,阮慕阳可从来没听谁把他的名字叫得如此勾人,想来是温初月不满他前几日那封信的落款,故意拿出来揶揄他。
当然,厚脸皮这一方面,阮慕阳跟着梁皓耳濡目染久了,亦颇有建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曜与朗,慕阳与初月,任谁听来都是一对。”
温初月这时才发现当初随口给他取的名字,竟然和自己的名字像对对子一样工整,纯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无从辩驳,只得拉下脸来,怒喝道:“小兔崽子!”
只是他这一句的余威还没发挥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阮慕阳方才也是看痴了才忘了两人正处于冰天雪地之中,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伞也不要了,三步并两步上前将温初月一把抱起来,将人抱回暖房好好安放在躺椅上,道:“初月,你不过年长我五岁,五岁之差,称兄道弟也正合适。”
桃子被两人回屋的动静惊醒了,抬头一看是傻小子回来了,亲热地喵了两声算是欢迎他,又从被子里钻出来跳到阮慕阳腿上,颇为亲昵地舔了舔他伸过来的手指。
温初月的咳嗽都被桃子这惊人的举动吓没了,愣愣地看着桃子在阮慕阳腿上趴下,伸了个懒腰,大大方方地睡起了回笼觉——这猫什么时候这么亲人了?这还是自己那只猫吗?
“来,初月,润润嗓子。”阮慕阳显然已经习惯了,腿上压着一只胖猫也不耽误事,拿起茶壶往杯中添了点茶水,将茶杯捧在手心吹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才递给温初月。
温初月见他一脸淡然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出来,没去接茶杯,拉起被子往下一躺,背过身去,没好气地说:“既然你想和我做兄弟,那先叫我一声大哥试试。”
阮慕阳闻言一愣,他只是不太满意温初月像唤小孩子一样叫他,随口说了一嘴,也没指望真的和温初月称兄道弟,他总感觉温初月好像比原先更爱记仇了。
当然,阮慕阳在这方面也决不甘示弱,他酝酿了一会儿,俯**,隔着被子靠着温初月的耳朵,轻柔地唤了一声:“初月哥哥。”
温初月浑身一震。
阮慕阳叫完以后自己也觉得这叫法太过少女了,慌忙起身道:“虽说我是心甘情愿的,但这么叫起来总有一种……一种背德的感觉,还是叫初月,好不好?”
温初月从他略显微妙的语气中听出来他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