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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费周章拐弯抹角的行事,所图谋的必不止那被抢走了的零星半点的利益。
隐居幕后,指派李铭世三番五次的正面挑衅魔教,无论事情成败得失,都丝毫不会损及武林盟与昆仑山的利益。
反倒是血盟教与青城山间的鹬蚌相争,为有心人提供了可趁之机。
武林盟主必是早就垂涎已经坐大了的青城山,却苦于找不到借口。
如今,一颗弃子,一步死棋,反倒成就了他。
而在当下的局面,一旦再将这个现任魔教右护法全须全尾的放还回青城,更将会成为某些人大作文章的借口。
不是没有过前车之鉴。
正是这些表面上光鲜亮丽、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形象”,背地里为了利益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尽做一些蝇营狗苟见不得光的事情。
最终,非但青城山会受责难,陈染怀这个魔头心中的软肋,势将成为第二个“李铭世”,再次被推上最前台来送死。
谁也难以预料下一步的情况,更何况,这本就不应该是值得冒险的事情。
与其将人放走,寄望于虚无缥缈的听天由命,倒不如将人放在身边,切切实实的亲自守护。
明白个中关窍后,白元奉忍不住暗自骂上几百遍的“果然是只老狐狸”。
但他也为终于能找到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说服自己留下陈染怀的理由,而发自心底产生一丝隐秘的快乐。
他自我鼓励般的,仔细斟酌着,将话重重的重复了一遍:“你走不了了。”
陈染怀的笑容一下子定格在了脸上。
尽管明白这特意重复了两遍的话,已经代表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他仍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白元奉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挂上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笑意,他的回答也果然不出预料:“没有为什么。欣赏一个人从希望处坠落、在绝望处垂死挣扎,不正是我们这些‘邪魔妖人’惯用的伎俩么?”
忽而大悲大喜,又再次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陈染怀气到浑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低头盯着怀中擦得一尘不染的木盒,无意识的骂出一句:“混蛋。”
白元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多谢褒奖。”他笑得残忍又好看,“留在我身边才能有更多机会替你的好师兄报仇。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么?”
“我杀了你。”
“可别只是说说。”指尖轮流叩击桌面,节奏轻快又欢腾,“我真怕你一时心软,机会在前却又舍不得对我动手。”
“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该问问你自己。”
陈染怀还想组织言语反唇相讥,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请右护法沐浴。”
白元奉应着请示回答:“进来吧。”他疲惫至极的捏着眉间,起身向外走,还不忘强撑着倦意嘲笑陈染怀:“我就等着你来杀我。比如你在吃饱喝足后日日勤加修炼,万一还是有可能在八十岁那年偷袭成功了呢?——当然,我指的万一,是万分之一几率的这个‘万一’。”
临去前,他认真的看了一眼陈染怀怀中抱着的那个楠木方盒,想解释些什么,忍住了。没敢再去看陈染怀仇深刻骨的恶毒眼神,只边走边吩咐道:“替右护法沐浴更衣后督促他早些休息。”
两名穿着粗使布衫的男下仆,抬着盛满热水的木桶,弯腰对着白元奉的方向行礼,齐声应了句“是”。
待白元奉远去后,两人才重新直起腰,准备将木桶抬进教主的房内。
却冷不防被骤然发力的陈染怀连人带浴桶,一齐撞翻了出去。
浴桶桶盖飞起,热汤四扬,漫了一地。仆从中的一人慌张的去扶木桶。另一人则忙着去追赶夺路而逃的陈染怀,并大声向着门外喊道:“右护法跑了。快拦住他。”
陈染怀逃走的方向,一位抱着换洗衣物的女佣此时正候在拱形院门的门口,听到屋内传出的喊声,忙伸开双手挡在拱门前,试图用身体阻拦陈染怀的离开:“右护法你快回去,否则我们可要喊人来了。”
她的这句战战兢兢地威胁,没有起到任何劝阻的意义,只惹得陈染怀更加的不快。
“快滚开!”他暴躁得撞倒女仆,向前挣脱。
眼看就要成功挤出到拱门外,也只差一步就能挣脱牢笼了,却又被身后追过来的男仆扑上来抱住了大腿。
“右护法你不能走啊。”男仆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你逃走了我们都得死。求求你,我求求你大发慈悲,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陈染怀连推带踢,辱骂加呵斥,着急之下甚至还将人拖着走,却始终没能将绊住脚步的人摆脱开,反倒引得那名女佣也跟着跪拦在了面前,也大声的央求了起来。
隔着影墙半镂空的栅格窗,陈染怀眼看着白元奉单手扶在腰间,心事重重的蹙紧双眉,脚步匆忙的正掉头返回,马上就要走到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