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1月3日,华夏之外,公历新年已经过了3天。
大概是这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和寒冷,华夏子民的日子,似乎也比往年更加难熬些。
Yin沉的天空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明晃晃照着京城都察院银灰色的瓦顶。门口左右列位的两尊玉石狮与惨淡的天空相得益彰,此时显现出晦暗的凝脂色,更透出一股肃杀的冷气。
一阵寒风平地而起,将天边的乌云吹开了一角,露出幽微的一缕天光。随后,天空中落下一片晶莹的雪花。
戊申年间的最后一个月,京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这场姗姗来迟的大雪,让朝中焦头烂额的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五山之内的人有个说法:瑞雪兆丰年。皇城不下雪,则天恩不再,天子便要下罪己诏检讨过失。而今这天下并不太平,早些年洋人的炮火轰开了东边的海防,数千万两白银全流进了洋人的口袋,国库连年亏空;这些年二十二省各地又天灾不断,暴乱四起,天子龙威本就不复当年。所以这场京城瑞雪,便成了整个朝廷最后的希望,他们期望着五山的气运还未结束,这万里江山还能多攥在手心几年。
都察御史吴邕坐在一顶银顶轿中,正从家中朝都察院而去。听到雪籽落在轿顶上发出的沙沙声,顿时喜出望外,推开轿盖,抬头望了望外边的景象,看见漫天白雪,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唏嘘。
轿中只有吴邕一人,离他最近的只有四位抬轿的车夫。雪势不小,眨眼的功夫,抬轿的车夫们肩头便落下一方雪印,但他们却似乎没有半点知觉,不动声色地抬轿,丝毫没有落下半步脚程。
吴邕心中大喜,不禁口占一句:“风声入耳大如雷,雪若柳絮因风起。好雪,好雪啊。”
“恭喜御史大人,恭喜圣上!天降祥瑞,是老天开了眼,这是大吉之兆。”
吴邕出乎意料地抬了抬眼皮,发现接话人是一名年轻车夫,嘴角嘲讽地轻轻一抬。这种人他见多了,这些下人小厮平常不便和他这样的朝中大员搭话,这会儿恰逢天降瑞雪,便想谄媚几句,讨得些金银赏钱。他们这些讨口饭吃的下人奴婢都是同一副德行,见缝插针地上来摇尾巴,一个字,贱。
吴邕平日向来看不起献媚之人,抬手放下帘子,隔着窗训斥道:“没心没肺的东西!你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上体恤百姓,在香山祈福整整数月,才求得天恩,这雪是陛下Jing诚所至,尔等还不快快谢主隆恩。”
“御史大人教训得是!我辈处江湖之远,自然不懂这些道理。不过想来御史大人整日处庙堂之高,也见不着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形了。”
吴邕顿时怒火冲天,这车夫简直目无尊卑礼数,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骤然掀开帘,咒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停轿!”
大轿陡然一晃,将吴邕狠狠一震。那年轻车夫募地转过头来,一张年轻而消瘦的脸深深凹陷,眼中却闪着Jing光,带着几分决绝的视死如归。
吴邕吃了一惊,他忽然发现这车夫的脸好是陌生,竟从未在府衙内见过。多年查案的直觉让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放在身侧的匕首。
“你是何人!”
就在吴邕说话的当口,那车夫陡然从后背抽出一把砍柴刀,只见刀锋一晃便刺破窗口,朝他面门而来,口中高呼:“狗贼吃我一刀!”
官轿轰然坠地,只听一声哨响,窄巷中忽然前后窜出两人,前后将官轿拦住,墙头上同时跃起数名暗杀者,手中各持有刀剑,齐齐朝官轿扑来。
官轿恰好拐到了都察院附近的窄巷中,距离都察院府衙也不过片刻脚程,敢在府衙附近动手的,都是没打算活着回去的死士!
那车夫爆喝一声,吴邕手中的匕首同时出鞘,两把兵刃相撞,硬是将两人各往后推了半步。
仅仅过了一招,吴邕便明白了来人不是武行出身,但即便如此,对头来势汹汹,他一介文官,也未必招架得住。
车夫一击不成,又见吴邕手中持有利刃,更加凶悍地提刀砍来。他一刀批在轿帏上,顿时将官轿劈开半边裂口,不料砍柴刀口卡死在裂缝中,一时难以取出,干脆撇下刀直接朝轿窗撞去。
他这一扑直接撞碎了车窗,将吴邕压在轿中。吴邕顿觉胸口被千斤重的巨石压得眼前一黑,随即脸上狠狠挨了几计重拳,不由连呛几声,吐出一口血水,差点昏死过去,那车夫见他喘不上气,大喝一声,伸手便将御史大人的脖子死死掐住。
那车夫是个莽汉,杀人只会最明面上的几招拳打脚踢,仿佛非得将一身蛮力用尽在敌人身上,才好化解心头之恨。但御史大人虽体力匮乏,但却是个断案出身的一品大员,论心狠手脏,远非寻常百姓所及,只见那奄奄一息的大人扑腾一阵,眼看着就要断气,然就在此时,他扑腾的手抄起一块碎裂的木板,横扫向车夫的脖子,这劈裂的木板上有几枚长钉,直刺进了车夫的喉咙。
鲜血四溅,如泼墨般直喷了两人一身,车夫发出一声惨叫,松开手捂住伤口。吴邕一抹嘴角的血渍,一咬牙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