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五感虽然并不敏锐,但对于周围空气的流动变化,她向来有特殊的感应能力。
她忽然转身,一言不发地朝人群走去。围观的群众纷纷退让,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白暄朝自己刚才追过来的方向走去,从刚才靠岸的码头到总会大楼,不过短短片刻的路程,这条路上她能感觉到刚才那团气一直萦绕在身边,经久不散。
她向周围的几个人打听了,刚才都没有看到有什么人,或者其他东西往这个方向来过。说话的当口,她顺便观察了下这些人的眼睛,他们的眼球里都有那一团小小的东西。
难怪那只巨兽敢往人堆里跑,他们都看不见它。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她决定谨慎一些,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但她并没有走远,转了几圈就绕了回来。接着,她在街边叫卖的孩童手中买了一张《民呼日报》,找了个角落翻起来。
头版头条大版面介绍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花边消息,都是些歌舞厅莺雀和富商公子的破事,白暄匆匆翻了过去。
第二版是香港商人们即将在南京路上投资百货公司的消息,香港商人们对南洋总理大臣极尽溢美之词,还慷慨激昂的表达心中的伟大理想,描绘了百货大楼建成后的美妙蓝图。
这则消息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那年国库亏空后,颇具威望的老臣们被皇帝抛弃,危难关头出钱出力的商人反倒被赐予了官职。眼看着这些末流生意人翻身在即,不少家族坐不住了。他们主动求变,亲自或派遣亲信,主动前往通商口岸,当起了红顶商人,这位南阳总理大臣,就是其中一员。
吴邕是正儿八经科举出生,自打官员们下海的第一天起,就是坚决的反对者。他看不起靠卖官鬻爵上位的商人,但更讨厌下海的同僚。他利用都察院御史的身份,多次奏表弹劾,说这些手握皇帝的资源,给大买办和来自香港的商人们提供政治和财务保护,不与他们抱团的就予以打压。这样一来,真正毁家纾难的商人还是亏损的大头,大额都进了他们的兜里,这等于是从国库里偷钱,简直罪大恶极。
吴大人坚持不懈的上奏,但看这报上写的 ,红顶商人们都混得风生水起,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她正要往下翻,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响的汽鸣声,随即一阵长风吹过,将她手中的报纸一下子掀开了。
她猛地抬头朝码头望去,发现码头停了好几艘蒸汽船,黑雾是从蒸汽烟囱里冒出来的,伴随着汽笛的轰鸣弥漫开去,笼罩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轮渡?
白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报纸,恰好翻到一页:浦东塘工善后局正式开办浦江轮渡,两江总督牵头的万国博览会,即将在六月召开。消息简短,下面是一排因油墨开花而模糊不清的牵头人照片。
江面上笼罩着浓浓的黑雾,竟然跟笼罩在总会大楼顶部的那个东西一模一样,她刚才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她朝码头走去,大大方方找了个地方坐下,跟着片黑雾大眼瞪小眼,互相观察起来。
她倒要看看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估计是在她身上碰过壁,那黑雾选择跟她授受不亲,始终保持着客观而礼貌的距离,但对周围那些人就没这么客气了。
报上说,蒸汽轮船带来了财富和文明,给这个城市带来了繁华和生机。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那些拉着车,或是身挑扁担的商人们,都在翘首以盼货船的到来,伴随着一声声汽笛的轰鸣,他们冲入那些黑雾中,争抢着做生意。
这是在京城绝不可能出现的情景,哪怕是五山之内。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商人们争抢货源,青红帮到处收保护费,眼红的商贩们委托他们对对手大打出手,还有混迹其中的乞讨者,在官商老爷们的脚边匍匐祈求,奢求着分得一点微薄的怜悯。
白暄目睹了一个青帮小弟从货里扣了一包烟土,私下卖给了一个小贩,一刻钟的时间后就被剁掉了三根手指。那小贩四处跌跌撞撞,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却很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她也看到了一个老乞丐,大冬天只穿着一件单衣,行动不便,被一辆冲来的手推车撞翻在地,直接碾了过去,再也没有爬起来。
更多的人们有条不紊地写着禀帖,指挥人力装货卸货,将丝绸,茶叶送上货轮,又将生活百货,洋装和西洋玩具搬下船。
外滩码头是这个城市的缩影,热闹且混乱。
白暄站起来,朝一个路边摆的小摊走去。
那小贩极力推销,说都是最新chao的小玩意儿。白暄挑挑拣拣,从他手里买了一副琉璃镜,一副扑克牌。她随身带着一些银元,虽然用不着太多在花销上,但出门在外,总能派上用场。
就在她兴致盎然地把玩着小玩意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凑上前来,说请她搬了三次货,给她一块银元。白暄顺手行了个方便,临到分钱时,那小厮忽然掏出了一把小刀,威胁说只给半块。
半块就半块吧,初来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