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的天真的太冷了,许珑将手缩进袖子,手蜷成拳,手心感受到了手指的冰冷,一阵冷风吹来,上下牙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起架来。
他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霓虹灯闪烁,路边的商场在放着圣诞歌,一颗巨大的圣诞树立在广场中央。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都选择停下来,拍一两张照片,形单影只的许珑与这样温馨祥和的环境格格不入。方至深一回国就扑到了方思嘉的事情上,他给许珑打过电话,但是两个人此刻都是相顾无言,简单讲了两句就结束了。
许珑看向那棵圣诞树,恍惚之间只觉得周围一阵旋转,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
在酒店窝了一整天,也许是孕期多思,许珑觉得一个人的时间有点难熬,就出来走走。但是与周边热闹的环境形成的落差却让他更觉得孤独。但是他摸了摸肚子,还有他的小豆芽陪着他,需要他。
抬手看了看表,晚上十点了,方思嘉应该睡了,他也能回家了吧。
方至深前一周一直在出差,好不容易回来,许珑现在只想偷偷靠近方至深,偷偷的嗅一嗅他身上的信息素,哪怕一点点也好。
怀孕后他特别需要方至深的信息素,但是他不能开口。
许珑根本不知道怎么和方至深说起这个孩子,他知道结局,方至深亲口告诉过他,但是许珑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离开方至深。
许珑想不到他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方思嘉还没有睡。
她一个人坐在楼梯上,捧着父母的相册小声的啜泣着。
许珑之所以能包容方思嘉对他的所有厌恶,是因为他知道,方思嘉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缺乏安全感。
方家从来没有隐瞒方思嘉的真实身世,每年她都要去祭奠缅怀自己的亲生父母。
方至深对她再好,哪怕她叫了方至深爸爸。但是她知道,方至深始终只是他的叔叔。
方至深也许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孩子,到了那一天,她受到的所有宠爱,偏袒,是不是都要被分去一半甚至更多。
许珑的到来,更加让方思嘉感觉到了威胁。许珑很好,就是太好了,太温柔了,她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的坏脾气,所有内心不安和胆怯发泄在了许珑身上。
看见许珑逐渐走近,方思嘉突然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别看我。”方思嘉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她不想自己的狼狈模样被许珑看见,捂着脸跑下楼梯。
思绪飘到昨天那个男孩子对她说的话,“你爸爸有新的omega了,我妈妈说,等你弟弟出生了,他们就不要你啦!”
方至深说过,方思嘉是他大哥的女儿,同时也是他的女儿。但是,那些势力又凉薄的外人,只觉得方至深是随口说说罢了,亲生孩子和侄女怎么会一样呢?
一脚踩空,整个人就要往楼梯下扑去。预想里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温暖的玫瑰香怀抱里。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许珑的信息素味道是她最喜欢的玫瑰香。
许珑将方思嘉抱在怀里,护着她的头颈,用身体做rou盾护着方思嘉。
两个人从楼梯滚了下去,动静很大,很快就被发现了。
许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不痛的,方至深闻讯而来,许珑看到了方至深看他时惊恐紧张的神情,他看到方至深说着什么,但是耳边却是巨大的轰鸣声,接着他拉过了方思嘉。许珑昏迷前,就看到方至深抱着方思嘉离开的身影。
他就像一个可笑的破布娃娃,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却换不来一眼施舍。
许珑身下一地鲜血,方至深看不到,看不到许珑的痛,许珑的伤,也看不到属于他亲生孩子的消逝。
再醒过来,许珑已经感觉到了,孩子没了,他的一颗心,和他的身体一样,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碎了满地。
从此以后,12月25日,许珑也有了需要祭奠的人。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才只有两个月大。
许珑在icu被限制了探视,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方至深没来,还是方至深被拦住了。这两种情况,其实有特别大的差别。不过许珑已经计较不动了。
许珑多处骨折,床都起不来,那个没成型的孩子,连个为他收尸的人也没有。
麻药过去,身体的痛,情绪上的崩溃,许珑痛到了极致,却说不出话来,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发出了绝望的悲鸣。他喊得撕心裂肺,却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字。一个年近半百的女护工实在是看不过去,走到他边上,抱住了他,轻声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可怎么会过去了呢?都怪我,如果我没有回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许珑不怪跑下楼梯的方思嘉,不怪忽视他的方至深,他就怪了那个回了方家的自己。如果没有回去,是不是现在起码还能留住孩子呢?
许珑像是摔伤了语言中枢一般,从那次剧烈的哭泣过后,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像是自我惩罚一般,不吃不喝,对于医生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