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先看着君儿,我出去找小文和哲儿。”李登轼把熟睡的孩子放到李望睿怀里,急忙出门了。
李望睿抱着孩子跟在他后面:“夜深了,你小心点,带上柴刀防身。如果小文回了娘家你好好劝劝她,不用着急回来!”
老者的脚步终于赶不上年轻人的脚力稳健,他送到院子门的时候李登轼已经被漆黑的天色吞噬了身影,李望睿深深叹了一口气,回身挡着风抱孩子回屋里。
中午刚过黑色的云就密不透风地围过来,空气也沉闷得很,似乎天公要下一场雨,为夏日将近做个预警。
李望睿老伴走得早,他一个人把李登轼拉扯大,孩子虽然不出色,却贵在孝顺,他的身体不好,农活一直是李登轼照顾着,李望睿看在眼里,心里却着急,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孩子的一生。自从鹤甲招他做清扫以后,他们的生活才有点好转,登轼娶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就是小文,小文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平常总是劝他不要这么累,还说要帮他去扫院落。李望睿拒绝了,说这是他自己的工作,如果小文去了怕会惹起主人不高兴。其实他知道,小文每天都在偷偷绣一些手帕,卖到街上赚点钱补贴家用,他怎么还能再累着这个孩子?去年中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他们一家虽然贫穷却也开心,他真的开心自己可以这么度过晚年。
小文这次失踪他本来没放在心上,小文有时候会去城里街上卖些东西,李望睿以为这次也是如此,他找了村里的几个和小文走的近的人,她们却说小文只是想去东边的村落,看看去那边做工的李登轼什么时候回来,顺便带着体质较弱的哲儿散散步,她们把君儿放到李望睿怀里,这位老人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李登轼早就回来了,君儿喂nai的时辰也过了,小文这么爱他,肯定不会让他饿着的,他急忙跑回家,把这件事告诉李登轼,让他赶快四处找找,别是出了什么事,李登轼饭都没吃,匆忙找到晌午,李望睿不放心,又去城里小文常卖东西的地方看,却没人在今天见到她。
难道是李登轼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李望睿想起他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他的妻子有一次气急了抱着李登轼回了娘家,可登轼的脾气比他好得多,小文也不是小气的人,应该不至于此。但他还是将李登轼找了回来,告诉他去小文的娘家找找看。
“这天不好,登轼没带蓑衣,可别再淋感冒了。”黄豆大的雨滴拍在陈腐的木门上,整个屋子都返上一股chao气,孩子有两三声鼾声,李望睿的心稍微安定。
忽然窗外一声惊雷,灯芯受到牵连,左右摇摆了一阵,李望睿的心里却越发不安,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感觉到有些气闷,他疑心是受了天气的影响,可是往年他们在雷雨中收起麦子,在田野里更加直面这份天威,他那时没怕过,现在是怎么了?
从天而降的雨水打在木窗上,李望睿心弦一直紧绷着,他听惊雷,听春雨,还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到了地上,然后彻底没了声音。
他以为自己年岁大了,出现幻觉,便把孩子抱紧了些,目光粘在门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有吃人的怪物破门而入。
然后他听到了敲门声,那是沉重的却又坚定的,李望睿迟疑起身,拉开了门。
“小甲?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年轻人被雨淋了一身,乌黑的头发披在脸上,他直直地看着李望睿,眼中却是悲伤。李望睿这时注意到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老者往后退了半步。
睡梦中的婴孩似乎感觉到他的兄弟就在附近,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鹤甲低着头把怀中已经死去的孩子露出来,那张本该与他兄弟相同酣睡的脸,此时已经变了颜色,明显是没了气,李望睿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大人,这是为何啊?”
孩子仍在哭泣,本该shi润的空气却把鹤甲喉咙里的一切水分夺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没答出一句话。
李望睿紧紧抱着孩子,跪在鹤甲面前,泪水与鹤甲带进来的雨水汇在一起,把他的膝盖沾shi,“如果是老奴做错了事,您打我、骂我,或者是罚我的月钱、要了我的命,我没有一点怨言,可这孩子还这么小……”
才八个月的年龄,孩子早慧,叫了爹娘没两天也会叫爷爷,他高兴地把孩子抱在怀里,他一生所能奢求的一切善果都在这里,可他甚至还没多听两声,孩子已经没了。
“不是你的错。”鹤甲想把这个老人搀起来,可老人的腿仿佛在地上扎了根,他似乎以为这是鹤甲一时生气的结果,他不再尊卑不分地叫他小甲,也不再套近乎,希望这样就能换回他孙子的一条命。
鹤甲也跪到地上,“是我的错。”
他不该被一时的功利迷了双眼,他本能让他们回家的。
他把孩子的尸体放到地上,向他叮嘱:“我在院中为你留了银钱,自此以后,你隐姓埋名离开京都,过几年后再回来,”而后向他保证,“对不起,你儿媳的尸体我一定帮你夺回来。”
“大人,我不要银钱,我只要他们活着过来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