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叔慌张跑来通报时,张寄北正跟林南叙旧到趣事,仰头而笑面颊扎到毛领,随意站在屋内火炉旁,边继续聊边褪去斗篷。
毛叔跑得太快,三字一喘息:“江公子,自杀了。”
嘴角的笑甚至来不及放下,斗篷直接从手臂弯骤然滑落,径直掉进炭盆,发出滋滋响声与火烧的焦味。
张寄北失魂落魄地奔到门口与毛叔对望:“血止住了吗?叫大夫了吗?”
“幸亏大夫正在隔街出诊,一听到下人叫喊,便赶紧跑来把血给止住,他说伤口不深,没伤到心肺,药也给上完了。”毛叔喘了两口气,先讲了好的事,“不过江公子他一直昏睡不醒,大夫也找不出理由。”
“我去瞧瞧。”张寄北松出一口气,仍浑浑噩噩。斗篷也不披,招呼也不打,行色匆匆往主卧方向赶,急走在不知觉中变成了奔跑。
张寄北边跑边想,已经许多天没见江承兰了,明明知道他离不开自己,怎么能把这个小傻子独自丢在张府,他会不会觉得无依无靠,会不会以为自己不要他了。
对江承兰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不带他。
为什么当时不带他。
林南是不是说起落西镇边上的风景,有黄土漫漫,有风噬石林,有高低沙丘。如果当时带着江承兰,便能与他一起在日升时观赏浩瀚天地,日落时仰望明星灿烂。
江承兰如果还记得,可以站在落西镇高高城门之上遥遥望见故乡。
幻想中立高楼摘星辰的画面,消散在弥漫血腥气的房中。因为是寒冬季节,毛叔不敢大开门窗来透气,只是小小支开半扇散味,还点了不少熏香掩盖。
火炉冒着火星子,白烟直上房梁,雾气缭绕挡在床前,成一条虚幻的帐幔。
毛叔怕江承兰着凉,又不能加盖被子压到胸口的伤,所以叫人多搬来两盆烧碳小炉,添加外在热源。
张寄北把手烘暖,在床沿边坐下,探进棉被里握住江承兰的,轻言细语自说自话:“毛叔比我用心,为你着想。”
江承兰平躺在枕上,双眸紧闭,姿势比寻常夜里要安静,一动不动,更不会像往日那样。嘀咕两句梦话钻到张寄北怀里。
张寄北没敢掀开瞧伤口,探上鼻息,确定有一股虚弱的气息,才柔和神情。
在除了他没人听见的时候,对江承兰讲:“我是骑马回来的。”
他在朝堂上引经据典,无需组织言语就可以出口成章滔滔不绝,把反驳的人说服。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起头,从无关痛痒一件事讲起:“沿经几座乡镇,山间风光……”
这样不成,江承兰听不懂。他转了说法:“我从前不清醒,山风把我吹清醒了……”
也不行,江承兰都不记得从前,提起来徒增烦恼。他又转了说法:“第一日我是与林南同车轿的,可我不自在,所以……”
话断在这里又开始沉默。如果拐弯抹角,承兰应该听不明白,张寄北想。
“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张寄北伸手轻轻触碰江承兰泛红的脸颊,“这样说你肯定开心。”
张寄北觉得可行,怕自己忘记,拿了纸笔把这句话写下,琢磨半刻再添上几句简单易懂的承诺,准备等江承兰醒来后跟他讲。
大夫中途进屋观察过伤势,拧眉说:“伤口愈合需要时日,但人应该无碍,不可能到这个点还没醒啊。药能喝下去吗?”
“能咽下去。”
“喂药时清醒过吗?”
“没有。”张寄北心急如焚,问,“这种情况危险吗?”
“能主动咽药便成,相爷放宽心,我明日再来。”
张寄北将信将疑遣人又陆续找过五六个大夫,说的意思相同,全叫他安心等待。
入夜,他点起蜡烛,看光影跳跃,忽然想起上辈子的事。
当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坐在尸体旁发愣,以至于起身时腿麻站不稳而失手碰翻烛台,扬起大火。
如今想清楚了,却怕重生之事不过幻想,怕他当初只是守在尸体旁睡着,南柯一梦。
“大夫说你可以醒来。”张寄北边换蜡烛边开口,“有一位老先生跟我提原因,他猜你被困在梦里,自己不肯醒来。”
张寄北不知道江承兰的梦境里有没有他,做了美梦还是噩梦:“晚膳前,我已经派人把林南带去别处了。张府现在又只有我们两个,你要不要醒来看看。”
如果非得等失去才挽回,即使得到也不会完整。
张寄北曾经以为自己不算情圣也惯知风月,这段话却偏偏是林南提点他:“你能有几次运气,把他留在身边?”
加上这回,大概是第二回吧,老人俗语“事不过三”,他既然先前把机会都浪费,后来的路自然会更加难走。
去早朝前江承兰还在睡,张寄北独自束发带正玉冠,弯下腰亲在江承兰脸颊:“醒了没见我也别怕,很快回来。”
张寄北决定以后不敷衍编瞎话哄他,散朝声刚落,同僚间例行相互慰问,请假多日才回归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