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按习俗来讲,自立门户的子孙不必与父母一同守岁,但张寄北情况特殊。郡主念及张府总共就两个主人,显得冷清,不够热闹也不够正式,派来人请张寄北回去商易年事。
传信者立在外间通报,把郡主的意思完整传达。张寄北抬手摸了下伤口,一手血迹,扯过江承兰挂在床尾的棉衣立起领子遮掩。又只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外头仅能见他半个身:“知道了,把大夫叫来。”
略带沙哑与肃杀的声音把那人吓了一跳,问:“相爷,您没事吧?”
张寄北不像往日那般好说话,面无表情地合上门。阻断外界视线后,听见轻巧笑声,从床畔而来:“不喊人抓我?”
“不。”他一开口就钻心疼,因此尽量减少说话字数。
纱幔后人影移动,声音杂乱,是江承兰在翻箱倒柜找东西。
张寄北怕他扎到碎片,又怕他伤口裂开,快步上前,道:“那些东西我放在书房,屋里没有。”他猜测,江承兰可能是为了找布署图或政策书之类的东西。
江承兰握住木柜把手,回头用嘲弄的口气问:“我拿到以后,你能放我回西岳?”
“不。”张寄北斟酌再三,缓下语气,“你应该躺下养伤。”
叩门声响,毛叔带领大夫回来,他想推门入,却发现内屋的门紧闭,似乎插上了门闩,敲得更加急促,伴着喊声:“相爷?您在里头吗?”
大夫也是满脸焦急,擦着颈后莫须有的冷汗,捏着药箱不知所措,他可听到那小厮说相爷冷脸不开心的话了,还以为是刚才没诊断正确,耽误了江公子的病情。
江承兰替他冲外头喊了声“进来”,手下动作继续,却是掏出几件自己的衣物,随意扔在床上:“搬家,没必要住一起。”
“我把门锁了,他们进不来。”张寄北由于失血过多,唇色面目几近苍白,而自己除了疼痛与昏胀外,浑然不觉有多严重,反问江承兰:“等你养好身体再搬可以吗?我正好趁时间去外头买空房。”
江承兰对张寄北说出这段话毫无意外,简明扼要地回答他:“我只是打算搬去东厢房而已。”
他没说,张寄北却是明白话里的意思。这间屋子是主卧,原本痴傻的江承兰被他擅自作主,默认与他是正大光明的关系,共住一片梁椽下,清醒后,江承兰觉得恶心。
张寄北抬手想抓他,被他灵巧闪避开,赤脚往屋门走。江承兰跟毛叔没什么敌意,绽放出一个笑意,客气疏远:“请进。”
毛叔心思细腻,察觉到不同寻常,于是走两步后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见他背影单薄,干脆地将门闩插回原位。
还没得出结论,张寄北已经叫了声毛叔。他收神答应,绕过屏风,见毫无血色一张面容,惊呼:“这是怎么了?”
张寄北把棉衣领扒下,将伤口呈现在大夫面前,一股被遮掩的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大夫扑通跪倒在地,手哆哆嗦嗦往药箱里头寻药。
地上的瓷片反射着光,毛叔眼尖弯腰去拾,心里清楚明白若不是人为割裂,根本不可能如此深入,表面上却还在探张寄北的意思:“相爷这是不小心划伤还是……”
“划伤。”张寄北侧着头,坐在床沿由大夫上药,手指触碰到江承兰刚刚随手放置的衣服,装成因为忍痛而无意地用力攥紧。
大夫这回是真得出了冷汗,严肃地劝他:“养伤期间,最好是能减少开口说话。”
“纸笔。”张寄北需要安排的事情还有很多,准备写下来告诉管家。
江承兰离书桌近,仅一步之遥,于是打算日行一善替他拿过去。
张寄北忽然想起昨夜留在书桌上的情话,怕江承兰看到又要嘲一句荒唐可笑,发声叫住他:“毛叔去拿。”
毛叔心头一跳,双目扫向与往日神色不同的江承兰,大胆猜测张寄北喉咙旁的伤势从何而来。
他怀疑江承兰恢复心智了。
果然,那半个身子用手肘支立而倚在桌案边的人,手指拨动笔架,几根狼毫如同荡秋千般左右晃悠起来,眼中露出不屑,轻巧发出肯定的语气:“桌上有我看不得的东西。”
张寄北犹豫地压下对于“万一”的期待,直到江承兰已经触碰到重叠的纸张上才承认:“嗯。”
管家也不清楚是什么,他听张寄北的,说重要的东西变慌张收起,提防地瞥了眼江承兰,拿上纸笔置放于床畔小桌上。
张寄北吐声艰难,问:“老地方?”
“都成。”对于江承兰来说,只要不是在这间屋子里,住哪都行。
毛叔眼红且酸涩地等候在侧,低头看张寄北落笔记下吩咐的事,他写得详细明了,临近过年事多且杂,偏偏还给伤了咽喉。顺着笔杆往上,张寄北并无多余神色,显得与他无关。
白纸上第一件事就是对江承兰的处理,毛叔原以为会派人严格看守,问请缘由。拿过记满的纸张却发现并没写这条。
上头列着序号,写:
一、把东厢房第三间收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