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丹巴特尔心虚,又被朱昭奕问得浑身不自在,便吼道:“老子来逛逛,来买东西,不成么!”
“来买东西?打扮成汉人,身边连个人都不带,还跟额尔赫在一起?”朱昭奕打量着他全身的装束,“单凭你穿着这一身,一副画虎类犬的样子……买东西当真不是一个好借口吧?况且建州贡市里皆是北地物产,他们有的,你还会缺么?”
哈丹巴特尔横眉:“朱昭奕!”
朱昭奕摆摆手:“罢了,我知道你必不会告诉我。我撬不开你的嘴,也迟早会查出来的。”
“你爱查不查。”哈丹巴特尔没好气地道,说着便要往外走,“现在店里的人你也逮了,那死崽子也送回去了,老子可以告辞了吧?”
“你告什么辞啊,你难道就不想弄清楚,是何人诬陷你?”朱昭奕拦住他。
哈丹巴特尔冲口而出:“自然想!”
朱昭奕朝着酒楼门口走去,招手示意哈丹巴特尔跟紧自己:“这就对了,我现在要去衙门好好审问店里那些人。你也一起。”
“嘁。也可。”哈丹巴特尔极小声地应了。
掌柜、小二等众人都被带回了衙门问话,客人自然也皆被吓跑,店里空余一片狼藉,竟无人收拾。忽地,店中一个角落里竟窜出一个戴着绒毛毡帽的小脑袋来,竟是方才被哈丹巴特尔误认为是额尔赫的那个孩子,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见人都散了,便欲悄悄溜出酒楼——但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声音从后厨传来,是一名男子,那声音不怒而威,似是不带一丝温度,也不带一丝起伏。
“乌勒登。”
“哎?”那个名唤乌勒登的孩子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声音,并不害怕,而是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应他。
那位男子没有露面,只继续问他:“他们走了?”
乌勒登显然只想赶快离开此处,便敷衍地答道:“嗯。”
那男子如下命令般道:“你替我去看看额尔赫。”
乌勒登极不情愿地撅起嘴,悄声喃喃:“不了吧?”
那男子听见了他的低语,平静如止水的声音里似乎掺了半分愠意:“你不乐意?”
“我……”乌勒登自知不能违抗那人,便硬着头皮应答道,“去就去。”
那边店里的人被押入衙门后,个个都硬着头皮做好了被严刑拷打的准备,谁知只是一个个问了好一会儿,朱昭奕便下令将一干人等全数放了回去,令他们如常开门做生意,就如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朱昭奕的做法令所有人不解——哈丹巴特尔便是最感到不解的那个。
哈丹巴特尔正与朱昭奕从衙门出来,一想起方才那些人在衙门里仍同声同气一口咬定下毒乃自己所为,他又是个急脾气,便怒得破口大骂起来:“我呸!那帮子贱东西还咬着我不放了!”
“盘问了他们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朱昭奕道,“这嘴巴够严的。”
哈丹巴特尔剜他一眼,高声急道:“倒霉的是老子!好端端的背了个下毒的黑锅,你还把他们放了回去!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屁!”
哈丹巴特尔大吵大嚷的,惹得朱昭奕心烦,忙用手肘去抵了抵他的手臂,指头勾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往一边密斟:“在明面上审他们,必然是问不出话的。我放了他们回去,任他们如常开着店,然后再立即暗中加派人手,彻查到底。我此回这么轻易放了他们回去,若下毒真乃店里的人所为,那么这个人回去以后,要毁尸灭迹也好,要逃走也罢,总会有些动作。我已派了人盯着了。”
哈丹巴特尔沉思了片刻,方觉朱昭奕所言不无道理,便道:“那你们查快些,老子可还等着你们还我清白!”说罢便要快步离开,往会同馆的方向回去。
“喂,哈丹巴特尔。”朱昭奕猛地拉住他,“额尔赫中了毒的时候,你好歹离他最近,你怎么着也该跟我去看看他吧?”
哈丹巴特尔冷冷扔出三个字:“不顺路。”
“你骗谁呢。”朱昭奕嗤道,“你们这些来上贡的,不都是住在会同馆的么?”
哈丹巴特尔纵有千万般不愿,倒也自知没有了借口,便勉勉强强地随着朱昭奕踏入了会同馆中建州贡使所居的院子。里屋的门还未进,二人在离门口不远处便听得额尔赫尖声喊道:
“你烦死了烦死了!”
“中了毒还这么Jing神。”哈丹巴特尔瞥朱昭奕一眼,见他停住脚步,便不耐烦道,“你怎么不走了?你不进去,老子可走了。”
朱昭奕先是示意一旁的一应侍从噤声,随后拉着哈丹巴特尔躲在门后的一侧,低声道:“先别进去,听听他们在吵什么。”
哈丹巴特尔哼道:“嘁,拉拉扯扯。”
“回回都叫你不得乱跑,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弄成这幅样子,把咱们一个个吓得,魂都出窍了!”此时里头传出猛哥帖木儿震怒的声音,“以后你离那个下毒的蒙古人远点儿!这回幸亏我找了国本带人来,把你带回会同馆养着,要不然,再迟一步你若是被那个人卖了,看你找谁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