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不灭崖的时候还是小孩的模样。
不灭崖的天总透着异样,带着些惨淡的昏黄和浅浅的红色,打着旋儿的花瓣向下飘着。我就坐在屋子前的木头椅子上,边晃腿,边看着花瓣坠落,却是望不到天的尽头。不知不觉间,就好似过了许多年。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普普通通的素色花瓣,只在边上染着血色,红得瘆人。无趣时我便“命令”出许多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玩腻了就躺在椅子上休憩,等我等呀等呀却觉再也回不到现实时,才发现我已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我活在梦中,梦中的一切都由我掌控,我沉沦不死亦不会受伤,只是无法离开梦境。
我曾试过从崖上跳下,站在悬崖边,山雾缭绕不见底。我闭眼犹豫着跳下,却又返回原点。试了几次后焦灼的心态便渐渐平息,伸手抚了抚脸颊,叹息一声,便已放弃。
我素来是个爱美之人,怕是前世身份低微相貌丑陋,现世到了梦中,我便让这身躯不再生长,维持着最漂亮的年龄。
前一阵子我做了一梦,醒来时觉这梦中之梦实在可笑,挥挥手便想忘了。睡时花瓣落满了我的衣裳,红点点一片,电光火石间,我又想起那梦。
暗红色深衣, 一大片白色雏菊,垂地长发,不灭崖。
恍然间我意识到这也许是有人将我困于此,便尝试命令下不灭崖。身形移动的瞬间,我微闭的眼中似有白光一闪。
与君离别时,便有两意。一意在愁君现世没了我将如何过活,二意在叹我活得着实委屈。
我向神仙许了个愿。
水月国都,凰城。
我抬头看着这许久不见的蓝天,感动得几乎落泪。蓝天下赭石色城门静矗,城墙极高,一股寒意便钻入胸口,压得我停止了步子。
这不是我的梦,它属于更强的人。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闯入这里,便被一突如其来的短箭射中。在梦中我虽不死,但疼痛感丝毫不减,我立刻命令伤口复原,在**成刺猬之前,我只想紧紧保护好我的脸。说来想法也可笑,我呆滞着看着千只箭向我袭来,却只知道用手护脸,危急时,一道浅色屏障将我护起,耳边也传来一声轻笑。
“着实笨。”
周围的箭堪堪停住,唰啦一声,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士兵齐齐向我鞠躬,一片寂然。
好吧,我过于自恋。
笑我的声音主人微躬身回礼,转身看向我。
他一身银锦玄衣,风中若隐若现的衣角,在日下泛着柔和的光。再向上看去,他肌肤如玉,远山眉一挑,剥开遮人眼的层层浓雾,将那十八里外长亭送别的清冷悲切融了进去。而他眼中带笑淡淡溢出些阔别多年的欣喜和眷念。
心中似有不快,我避开他的眼神,问道:
“公子定然是这里主人?”
他轻声笑了,摇摇头道:
“在下不过靠些假把式过活,自无能力做这主人。”
我挑眉,心道你当我痴蠢眼盲看不见他们对你的恭敬之姿?
面上却是平静,我愈发地低眉顺眼,抬手回道:
“不知公子何德何能靠着假把式便让这城上士兵齐齐行礼,请务必告诉在下,以免下次现身再被射成筛子。”
这话说得着实重了些,他有些好笑地皱了眉,轻言回我:
“姑娘出言爽快,听着虽令苏某生气,却是不知如何反驳。只是,苏某确实不是水月之主,不过与天子有些渊源,得了便宜,有些地位。”他伸出手将我拉近。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姑娘随我来。”
还没回过神儿他已然拉住我的手,来不及想这是否合乎礼仪,眼前白光一闪,我们便于原地消失。
他带我到一繁华处,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过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在主城内了。
“此处乃水月都城,本名齐都,据说太子幼时曾在这城内见一凤凰栖一梧桐树上,便改名为凰城。”他松开我的手,向前走去。
“公子如何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有些讶异,上前跟上他的步伐。
“姑娘来自异世,而我亦等你许久。”他站定,转身,看着我微笑。
他见我仍不明所以,便伸手指向身后。我顺着看过去,普普通通的屋子,门口挂着一盏灯笼,倒像是一家店铺。
“我是苏杞,这里为‘解梦’,是我的店,我是一名解梦人。你可否愿意协助我?”他说。
“我?”我觉得有些荒谬,追问道:
“我对此一无所知,甚至难以自保,又如何助你......难道因为我来自异世?”
“不仅于此。”他道,“你拥有一些Cao控能力,即将内心所想转为实物。你能力很弱,只能命令出些小的物件,不过我会助你增强你的能力。”
我惊讶于他知道我如此之多的事情,转念间又想到他最后一句话。
“增强我的能力......可有送我回去的能力?”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