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实为造梦。逆命改命者,天自惩之。奈何心有所忧人有美系,故逆命者,时无天罚。
凰城北面有山,分端明与之两处。林壑优美,野芳众生,嘉木繁荫,唤奈安。
奈安高险,两地若往来皆数日。一小书生行至途中遇险,后得救,善人见他落下病疾,好心留之。
成宗育四子,霜雪时节诞五子,为公主。公主素静,成宗欢喜之余取名单字为娴,性行淑均,兄长皆爱。
书生善属文,加冠之年得榜眼,领一要职,住一府邸,藏一美人。
美人甚美,声音宛若穹沿仙人歌乐、远边楼阁笙箫。可惜美人虽美,却素未谋面。
美人名传万家,兜兜转转到天子耳中时,公主已然失踪两月余。终日愁眉不展的威严男子眸中看不出情绪,却笑道:
“爱卿。”
座下众臣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陛下喊得是哪位。
“听闻爱卿藏一美人。”
众臣静默地让出一条路,韩京墨袖中手紧握,恭敬地弯下腰。
端明。
“你寻那人何姓?”
“韩。”
水月有几类能人。一为造梦者,为上位。一为寻人指天下路者,其多不惑年纪之女子,故唤神婆,为中下位。末为通晓前世之事者,通古为禁术,拥有者无称谓。
“凰城有为官者姓韩,但他是也不是你寻之人。”神婆眉头紧锁,在檀香缥缈中重重咳嗽出声,迟迟不语。
对面的姑娘心急,咬了咬下唇,狠心掏出最后些银两。“咣当”一声,堆在桌上、
神婆眯了眯眼,伸手又将银两推回去,叹道:
“姑娘,这世上总有些人,为我等不可匹及。你寻之人与你本有命缘,但有人改他命,断了你们的红线,接到别人命中。我看你不似贫苦人家,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断了妄念。”
姑娘生来小姐命,不信神婆“歪理’,给了报酬便道谢出来。她望了望近处山峦,眼中流出的冷意仿佛能摧折了二月冬梅。
心上人如玉,孩童心性,小姐之命。颇为高傲骄纵,怎奈韩某生来眼拙,只觉她着实美、着实美。美到她顽劣我也宠,彳亍我也忧。一生唯此一人尔。
“解梦”来了位新客。我来此四月余,只见苏杞招呼过一书生。起先我深切怀疑这店如此冷清,何来生计可言?而当我见那书生堆到桌上的财物时,只觉才疏学浅。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造梦一职竟如此暴利。
苏杞不动声色地收起报酬,微起的唇角弯成春日梨花绻白的柔意,却叫我始终看不到心中,乱麻般不可梳理,便是分毫也容进他的笑意。
来的客人似是大家小姐,月白长裙,面上微微覆了一层纱。我见她腕间玉镯透润明亮,直觉不菲,便狗腿似得招呼人家,问她欲造何梦报酬多寡,客人眸光微亮,似有些忍俊不禁,淡淡道:
“只求面皮一张。”
苏杞了然,转身走进内屋,半晌出来,手里拎着完完好好一张假脸。
我愕然,苏杞瞟了我一眼,对客人轻声道:
“夫人,切忌出众。”
客人挑眉,后接过东西微微颔首,携物款款而去。
“先生,咱家可有不干的营生不缺的物事?”我趴在二楼栏杆前笑看向他。
苏杞沉yin半晌,后抬首看我。三步远,两尺高,他眸间笑意更甚,卷着些淡淡香气,直达我的眼睛。
“物事不缺,只缺二者。”他道。
“哦?”我望进他的眸中,无心反问。
“店里还缺一个厨子。”
“还有呢?”
“还缺一个老板娘。”
我神色一凛,“噔噔瞪”跑上楼去。
“祝先生好运。”
我急于摆脱方才的处境,并无注意他已神色黯淡,思索间向后退去,失手打翻花瓶,去捡时手掌深陷,血迹更深,他却毫无痛色。
是夜月色甚佳,我闲闲把玩茶杯,趴在窗前听不知哪传来的竹笛声。笛声悠长缠绵,若是以酒为伴,怕是早已沉沦其中,大梦沉沉睡去了。
韩京墨踱着步子,望着门前徐徐而来的身影,淡淡笑起来。
“为何晚归?”他声音轻柔,言语间掺杂着几分忧虑。
安歌显覆上他伸出的手,道:
“本会早些回来,但听到几分悠长的笛声,有些贪恋,不由驻足。好一会儿才觉天色已晚,便急忙赶回,害君担心了。”
“无事便好。”
话毕。韩京墨牵了她的手走入房中,唤下人离开后,才悠悠叹道:
“今日陛下特令各大臣携家眷三日后同赴太子殿下加冠大礼,歌显,我知你素来不愿与生人太过接触,只是这......”
“京墨,皇命不可违,我必与你同去。只是我有一请求不知你可答应?”安歌显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用金丝布完完好好包着,在灯下泛出些许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