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驱车返回杨府时,杨老爷将他放了下,说还有事情要办,先行走了。
杨少廷的心里也有鸽子在挠。
他答应一声,转身就走,进门的时候,还带了些小跑。莲声穿着水牛灰的布衫,迎上来,替他卸了外套:“少爷,回来了。泡什么茶?”
杨少廷见着胡莲声,立刻拽着胡莲声的衣袖往沙发走:“先别泡!你坐着,我跟你讲个新鲜事情!”
胡莲声被他牵着走,到沙发上坐定了,只见杨少廷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胡莲声被他看得发毛:“少爷,看什么?”
杨少廷两厢对比,下了结论:原来那个玛丽,眼睛是真小啊!
“我今天见了个人,像你!”
胡莲声放下心来,原来跟自己关系不大:“哦、哦。”
杨少廷看了一会儿,接着侧身一坐,两条腿搁着沙发扶手,靠在了胡莲声的肩膀上:“她穿的裙子,”杨少廷拿手一比画:“底下儿三四层蓬着,有你两个宽。”
胡莲声大概能想象得到,眨了眨眼睛:“应当是好看的。”
杨少廷扭过脸反驳他:“好看什么?像个洋人。”
胡莲声觉得这个评价不妥,不禁要为白菜小姐论些公道:“要见少爷,衣服总是会Jing挑细选的。”
杨少廷鼻子里哼了一声,坐直了身体,拎着胡莲声的衣服肩儿:“那你呢?见天儿穿这黑不黑蓝不蓝的,”他凑近了一闻:“这什么味儿?”
胡莲声自己也一闻,有些赧赧地笑:“刚才做了夜宵,兴许串了气味,我去换一件……”
杨少廷看他一会儿,发觉莲声笑起来,与玛丽是不太像的:胡莲声一笑,起个暗暗的酒窝,显得脸上倒还有些rou;玛丽笑,脸瘦削地拉长,扑簌簌地好似要掉些粉下来。杨少廷比对完了,觉得胡莲声更胜一筹,于是开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笑什么笑,你那个磨蹭劲儿,换完了就甭吃了!”
说罢,杨少廷站起身,朝胡莲声一招手,两人一前一后,往餐桌去了。
杨少廷当夜做了个梦。他向来一夜天光,很少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
他梦见他在陈宝琴家的舞池里,被十来号人拉拉扯扯,说要带他去和陈宝琴结婚。
他四处地踹,挣扎着怒吼:滚!都给我滚!
然而拖曳他的人力气太大,他穿过重重人群,就要去见陈宝琴了。他能从人缝里,看见陈宝琴层层叠叠的蛋糕裙子的一角。
怎么他妈的又是这个裙子?
杨少廷按捺不住,暴怒而起:“陈宝琴!”
该蛋糕闻声而至,翩翩然到了杨少廷面前,声音又低又沉:“少爷,我、我能不能脱了?”
杨少廷抬头一看,竟然是胡莲声。
胡莲声在那件西洋裙子里,额上急得发汗,皮肤是麦色的,然而雾雾蒙蒙,连汗也发虚。他胸前的纱由于肌rou支撑,绷出了一道一道的褶,汗ye一浸,有些透明了。 胡莲声的衣服尺寸很小,腰上被紧紧地箍住,自上而下,绽开了一蓬一蓬的蕾丝花儿。
杨少廷简直诧异之极,喉咙发梗,梗得他讲不出话:莲声?
胡莲声站在他对面,好像是垫高了脚跟,于是脚背绷得笔直,筋骨根根分明。他仿佛是不知道该怎么脱,想从底下直接将这衣服拆了。
杨少廷目瞪口呆:你做什么?谁让你穿的?
胡莲声不搭理他,只一点一点地将蕾丝花边儿给卸了,再是丝的袍,再是棉的里。脱到还剩半截,他抬头一看:“少爷,我的衣服在哪里?那个、那个蓝不蓝,黑不黑的……”
杨少廷看着他发愣,嘴巴张着,却想不出词。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胡莲声赤着脚,飞快地跑不见了。杨少廷一跺脚,下意识地,大声地呼喊:追他!
这么一喊,自然是要醒了。
杨少廷隔天早上,自己悄没声儿地将贴身衣服洗了。
他一边洗,一边是很恼火的:胡莲声在梦里,竟然不会听他的话,说跑就跑了!
然而气了半天,气无所出,杨少廷只好为自己开解:那个胡莲声,与这个不一样。
胡莲声那时候像是在雾里,头发汗着,身上chaoshi,眼睛是湖,在梦里发着静静的乌。
这个形象让杨少廷很觉安抚,他从怒火中脱身,开始想入非非:是谁让他穿的那衣服,是梦里的我么?
杨少廷心中有些隐约的悸动,裤子也洗得用力了:只会是我,有谁能让胡莲声乖乖听话?
然而悸了没有多久,真正的胡莲声陡然路过了:“少爷,你起来了?”他侧过头去看:“要洗什么东西?”
杨少廷吃了一惊,立刻将后背一挺直,不许他看,嘴里发慌:“喂!”
胡莲声眨巴眼,又不傻,都是带把儿的,杨大少爷十六岁,大早上的偷摸在这儿洗,还能洗什么东西?
他想笑不敢笑,见机行事,匆匆地转身就走:“少爷,早饭好了,下楼就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