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只有冷肃的脸上浮现出惆怅和忧郁,望向水榭中摆放的一副山水屏风,屏风上一阙小词是他当年亲手所题:
怅望浮生急景,凄凉宝瑟馀音。楚客多情偏怨别,碧山远水登临。目送连天衰草,夜阑几处疏砧。
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Yin。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玄正二十五年,岁在乙酉。
疾风骤雨,寒风萧萧,吹得破窗烂门嘎吱嘎吱响,温情把桌子搬过来堵在门上,又把自己的外衣裹在窗户上,防止雨水漏进来,床头屋脚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漏水,温情用铜盆顶着去接水,然后坐到床上还算干的角落里,从铜盆里的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脸容消瘦,唇无血色,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眼下还有两圈乌青,这因为长期的饥饿,不成人形的样子,自己看都觉得厌弃,她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吃东西了,没有下雨的时候还能出去采撷野果吃,现在这样狂风暴雨的,要是大雨几天不停,那她怕是要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这是云梦泽里的一座孤岛,周边设了结界,过路的客船根本瞧不见,她被江澄从金家偷天换日出来以后,便被独自放在岛上的这个破茅屋里,江家的人丢给她一袋米便离开了,她一省再省,大米也已经被吃光了,过了好几天,也没有人来送,想必是江澄后悔了,打算让她自生自灭,在绝望中饿死,这个地方,没有人和她说话,陪伴她的只有萧瑟的江风和无尽的孤独。
她是被遗忘在这里了,再这样下去,不死也会疯。
温宁都已经没了,魏婴前途未卜,一切悲剧都是因为她而起,或许她是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了,当希望成了绝望,死亡也是一种抗争。
温情拿出贴身的小梳子沾了些雨水,把自己散乱的头发梳顺挽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干净一些,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以后,温情用残存的一些气力把装大米的布袋子撕成布条,然后头尾打结,连成一条长绳,在绳子一端扣上石头,抛过房梁,做一个绳子圈,随后便站上了凳子。
温情的头套进绳子圈里,木门突然被敲了几下,但温情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悬梁自尽,把心一横,闭上眼睛,便踢倒了脚底的凳子。
敲门声又响了好几声,一阵猛烈的撞击,抵住柴门的桌子被撞倒在地,两扇柴扉被一脚踢开,伴随着冲进屋子里的风雨,门外走进一个浑身shi淋淋的人,他看见眼前的场景,哼哼冷笑了两声,抬手一指,勒着温情脖子的绳子便断了,温情也重重地掉在地上,她的膝盖磕在地上,疼得钻心,虚虚喘了两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只手便扼住她的喉咙,把她整个人带起来摁在土墙上,温情浑身无力,忍着痛苦在恍惚中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一身紫衣,浑身都shi透了,双目满是血丝,一脸Yin沉地瞪着她,扼住自己脖子的手上,紫电滋滋作响,在一片shi气重,还有浓重的酒气,江澄现在的眼神,好比从九重地狱爬上来找她索命的恶鬼。
江澄一手把温情摁在墙上,桀桀怪笑了两声,Yin森森道:“我还没收拾你,你自己就想先死了?”
温情艰难地道:“你动手吧……都是我的错,我该死的。”
江澄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是,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和你弟弟,要不是你们这些温狗,我怎么会家破人亡?现在连我姐姐都没了,你满意了?”
处理完姐姐的丧事以后,他在莲花坞喝了好几天的闷酒,今天总算清醒了一些,江秋白小心翼翼地来问,他带回来的女人,还要不要送东西去,江澄这才想起来,温情这个罪魁祸首还在。
怒气和愤恨翻涌而起,金子轩死了,姐姐也没了,金凌成了孤儿,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残酷了,而他竟然冒着风险留了姓温的女人一命,还天真地存着和魏婴有所转圜的念头!江澄觉得自己大错特错,既然魏婴不能留了,那么那个女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他冒着大雨奔出去,他要亲手解决那个引发所有的女人。
江澄的情绪很激动,手上的力气松了松,温情听了江澄的话,彻底震惊了,急切道:“你什么意思?你姐姐怎么了?魏婴怎么了?”
江澄红着眼睛道:“魏婴大闹了一场,血洗了不夜天城,我姐姐被误杀了!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温情的泪水簌簌地流淌下来,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澄瞪着眼睛看着温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状态癫狂,自言自语道:“没错,都是你的错……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温情闭上了眼睛,决定赴死,脖子上的力气却骤然一松,她干咳两声,滑倒在地面上,江澄蹲下来,扯过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冷笑道:“就这么让你死,太便宜你了,你们温家人不是一向很傲慢吗?你不是一向很自傲吗?自杀也不愿意受辱?我偏偏要你屈辱地去死。”
温情满脸是泪,虚弱道:“你想做什么?”
江澄捏住她的下巴,轻柔地道:“我想做什么?你的家族都覆灭了,你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