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寨今日抓到了一队人马。
此队人马均是男子，大多在三四十岁，肤色蜡黄，神色茫然。
打仗打了这么些年，像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是被官府强征去服劳役或者兵役，这里是代州，再往北走那就是东君的地界了。
他们是东皇太一的信徒，东君的地方，去不得。
罗老歪招呼着兄弟们用绳子把这些男人一个个串好，昂首阔步地巡视着他这次下山的战利品们。
虽说这些人身边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但乱世嘛，人本就是个好物件。
罗老歪的右腿小时候生了病，比左腿要细一些，走路一偏一偏地晃荡，大家都说他走路老歪老歪，渐渐地也没人记得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了。
他自己也忘了，是从哪一年开始呢？
大概是诸神觉醒的那一年吧，时间并不是很远，却好像过了很久一样，他也记不得了，拜了东皇太一手下的一个祭祀，受命在黑水寨做一个当家的，比做那颠沛流离的小小黔首不知好了多少倍，谁还愿想之前的日子呢？
他迈着左右晃荡的步伐，随手抓住一个俘虏，捏住嘴巴看看牙齿。
“牙口不错！”罗老歪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一看就是个能吃的，别看你现在瘦不拉几的，我告诉你——”
罗老歪突然有了些心情，和这些将要卖给祭祀和世家的猪猡们讲起话来。
“你们啊，都是因为在南边被羲和的人欺负，饭也吃不饱，哪能胖得起来？我们北地啊，都是些爱护自己信徒的贵人，你们去那些地方，少不了好处。到时候，准能吃得白白胖胖的。”
罗老歪做这种截杀人马，贩卖人口的事不是一次两次，走黑水寨这条路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被他刮了一层油的。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些人一旦被抓住，要么像疯牛一样激动不已地反抗，最后死在兄弟们的刀下，要么像只兔子一样，露出害怕的神色。
他喜欢后者，看到人因为恐惧自己而瑟瑟发抖，别有一番成就感，即使自己是他们眼中不入流的土匪。
但是这群人不一样，罗老歪说不出来这群人给他什么感觉，硬要做比方，那就是想看到了一群直着的木头。
死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无所谓，这样也能省点力气，反正都是要卖出去的，听话一点就更好了。
罗老歪想着。
绳子系到了人群的最后，突然传来一阵sao动。
“怎么了怎么了……”罗老歪拖着歪腿大步走到队尾，只见常常跟在自己身边的青龙白虎二兄弟被打翻在地。
“**娘的，你们他妈谁敢动老子的弟兄，活的不耐烦了！”
罗老歪问也不问情况，拔出背上的大马刀往一旁的石头上狠狠砍下，蹦出些许火星。
不能砍人，他不可思议地抑制住了自己的火气，一个人可以卖五十文，杀掉的人就是丢掉的钱，不能杀。
人群还是那种像木头一样的安静。
罗老歪拎着青龙的衣领把他拉起来，“你给老子说说咋回事？”
青龙手指着两个人，罗老歪看见那是两个男子，他俩的年龄在整队人中算是非常年轻的。一个男子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个有大气力的人，罗老歪想着，这人到是可以打发去给寨里犁田。高大的男子紧紧护着身后的少年。
“两个兔儿爷也有得稀奇！”罗老歪说着往青龙脸上啐了一口。
“不是，”白虎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和声音都在发抖，“三哥，那好像是个祭祀。”
自从诸神觉醒了之后，所有的秩序都被摧毁了，以前所谓的世家，在神的面前不堪一击。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阶层的兴起——祭祀。
祭祀是得到了神承认的凡人，能够获得一部分神力，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中州现在有五六个神，手下的祭祀可都是关键人物，金贵得很，哪能随便抓到？
罗老歪眼睛一亮，露出一口黄牙嘿嘿地说，“他娘的今日烧了高香，撞了大运了，让我老歪看看羲和的祭祀长什么样？”
罗老歪说着往前走，那个高大的男子始终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少年。
等待着罗老歪走到两步近的时候，大高个微微弯腰低头，两脚分开前后站立，眼神牢牢锁定着罗老歪。
罗老歪没什么水平，能坐上三当家的位置全靠一股打架的狠劲和跪舔祭祀的决心，那一瞬间他福至心灵，凭着自己的直觉停下了脚步。
他再仔细看看那个高大的男人，男人的体格着实不像是种庄稼可以锻炼出来的。
他抬眼和大高个对视着。
大高个也是一根平静的木头，只是这种平静是山间猛虎捕食前的宁静。一旦找到猎物的破绽，定会毫不犹豫地撕碎猎物。
罗老歪的背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文辉。”那个祭祀发话了，“你退下吧。”
大高个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