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烛惑没能体验一把被鸡叫起床的感觉,却被某个嗓门不亚于鸡的雌性生物强行将自己与周公他老人家分入了两个世界。
她调动了一年份的克制,强行忍住了提一把砍柴刀将自己名义上的姊妹剁成rou泥包饺子的冲动,胡乱套上衣物摆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脸色,一巴掌拍开了自家可怜的木门——与正在拍门的某人的鼻头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诗旌“嗷”地叫出声,捂着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鼻子原地乱蹦,一堆桃花眼中竟盛上了水光,包含控诉地瞪着那起床气发作的女子。
烛惑的满腔怒火便在这一通闹腾下泄了个七七八八,连带着将要出口的骂声也硬是憋了回去,在口中打几个转最终化作一阵放肆的笑声。
“笑笑笑笑个鬼笑!嗷疼疼疼疼疼......衣裳穿好!你进了神祠神像都要跳下来把你轰出去......”
她嘟囔间放下盖在鼻头上的双手,顶着自己红肿的鼻子十分自然地为对面笑岔了气的女混蛋抚平了衣襟。
“你他娘的活该......就你那破烂神祠,供着一锅乱炖,人家不对着你群起而攻之估计都是因为烂泥糊的身子一挥拳头容易散。”
她一边被诗旌拉着跌跌撞撞地出了阁楼,还十分没有愧疚之心地反唇相讥。
这话倒是在是说出了流云阁众人的心声。诗旌此人没个正形,连带她供奉的神祠也是令人不敢恭维。那统共巴掌大的地方摆着的泥像数过半百,一眼过去堪比群魔乱舞姹紫嫣红。先不说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并排而坐,那水火二神阁着一尺距离张牙舞爪,竟还混进去了几个臭名昭著的罪神堕神。粗制滥造的木桌残破不堪充当香案,已然被香火气腌入了味,非但没起到平心静气之用,反令人喉部一阵不适。
“要按我说,任务在外生死有命,等到这些所谓神明到了,吃屎都他娘的赶不上热乎,你拜它也无甚作用。”
所谓“流云阁”,乃是披着杀手皮囊的流氓土匪聚集之地也。幼时一路熏陶至今,便是被无名老阁主自幼教导仔细研读过四书五经的二位女子,也未免染上了嘴里不怎么干净这一陋习——便连大道理间也夹杂着粗鄙之语。
诗旌也不恼,取了根新香燃了,塞在那出言不逊之人手中,对着那案台挤眉弄眼一番,以示催促。
烛惑撇撇嘴,却是认命地上前两步站定:
“老规矩,我不跪啊。”
诗旌从善如流地踢走了蒲团。
烛惑立在正中央那尊泥像前——她也识不得这究竟是哪位没显过神通的仙家屈居在破烂神祠的土坯子中了。
她合起的掌心间夹着那根香,手腕上下晃动出一个极微小的幅度,脊背挺直得宛若那棵老枇杷树的树干,其中敷衍之意可见一斑。
诗旌幽幽叹息一声。
“每次带你过来,我都觉着不像是来求平安的,是来得罪神灵......。”
插好一炷香的烛惑转身麻利的给了她一脚。
诗旌的尾音陡然变了调,挨了这不痛不痒的一下便慌忙跳开,眼神中饱含怨念与控诉。
“你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不好的。”
烛惑用满含关爱的一脚表明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被踹了两脚的诗旌倍感无力:
“我错了。”
烛惑十分高贵冷艳的哼了一声。
“那我拜总成了吧......”
烛惑二话不说转身走人。
“诶你......”
诗旌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心道下次便任这人自生自灭去,断胳膊断腿的回来,就去讨条狗链拴在家里。
嗯......还得每日在她面前开坛好酒,当着面儿喝完,一滴都不给留,馋死这酒鬼。
诗旌内心十分恶毒的想着,抱过那已经不知多少年头的可怜兮兮的蒲团,屈膝跪在神像前。
烛惑在门外透过那一点缝隙,窥伺着里边动静。
只见那吊儿郎当的人跪得十分端正,腰身弯曲的弧度仿佛经过测量般毫厘不差,高高束起的青丝垂落,挂上一缕在肩头,随主人动作稳稳地定格着一晃也不晃。
门缝间透进一线日光,点缀在那身招摇的银纹短打上,折射出十分柔和的亮色。
这一刻的她,干净而虔诚。
烛惑仿佛在那折射出的光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随即自惭形秽般移开了视线,羽睫垂落在脸颊,投下的Yin影竟带着些许倦色。
只是一瞬便不见了踪影,好似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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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温煦的暖风裹挟着桃花香气温柔的拂过,人也仿佛也沉醉在这气息中,化入chaoshi的泥土里,每一寸骨骼都酥软的叫嚣着疏懒。
烛惑很喜欢这样的天气,能让人短暂的丢下满身冷硬的盔甲,像那些满身酸气的文人一般或虚情或真心地感叹片刻春光无限好。
......为顾面子,心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