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烛惑想想,诗旌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变得不同的。
大抵也是写在命中的巧合,那日诗旌不知发了什么疯,硬是要扯着她去瞧栽在阁楼外的那棵枇杷树。
那树种下将近十六年了,若是个人类女子,此时也已到了及笄的年岁。一个一个青涩的果子挂满了枝头,光是如此看着,便能想到再过些时日枇杷成熟时,剥开一只咬下去,汁水在口中蔓延的酸甜。
“怎么,你是打算先摘个没熟的果子尝尝味‘忆苦思甜’?”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被强行拖出温暖被窝的烛惑现下已经没了挥拳头揍人的欲望,只是难免不出好气儿。
“唔,其实我是来给你讲故事的,你信么?”
“......你有病吗?”
烛惑收回前言,她依然想把这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打,很想很想。
“我拼死拼活才从我爹嘴里翘出来的消息,第一个便来同官人讲,不曾想官人竟恶语相向,奴家......”
“滚滚滚滚滚!”
烛惑搓了搓胳膊,隔着衣袖摸到了满满的鸡皮疙瘩,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诗旌撇嘴:
“好么,不闹你了。同你讲真的,这枇杷树是我爹栽的。”
烛惑挑了挑眉,这倒是真没听谁说过。
诗旌见她起了兴致,便咧嘴一笑,向前走去立在那树下,继续道:
“听我爹说,它是我出世后几日种下的,恰好是我娘......的那日。”
不知为何,诗旌对自己那不曾见过的亡母总有种莫名的敬意,甚至于从不曾将“死”字同那人一起说出口。
“庭有枇杷树。”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烛惑懂了她的意思,却仍忍不住腹诽:这鬼地方哪来的庭。分明只有个光不溜秋的山头,立着个黑不溜秋的阁楼。
感情整座山都是你家庭院。
“扯完了?那我可回去了,不在家喝酒吃rou啃果子,跑这儿来和你吹风,我图甚么。”
诗旌竟还真做出一副垂眸思考的认真模样,只是装了片刻,嘴里仍是不着调:
“自然是为了欣赏我的美色。”
“......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的皮扒下来认真欣赏。”
诗旌故作惊慌,一蹦三尺高,落下来离着烛惑约莫有能站上两个人的距离了,才想说些什么,忽见那人垂在身侧的手打了个“安静”的手势,顿觉不对。
【怎么了?】
她用口型无声问道。
【那边有人。】
烛惑回道。手已经探上了腰间的刀柄,朝着南边方向的草丛扔去一个眼神。
诗旌意会,掌心绿光乍现,细细的藤条悄无声息,缠上那不知名的人,随后用力一扯......
“卧槽!”
草丛中的“埋伏者”满身是血,衣裳破烂,发丝凌乱堪比街边乞儿。
腰间的木牌子也被血糊的辨不清本来模样,似是让利刃削去了一角,缺了半个脑袋的“秦”字依稀可辨。
“三哥?!”
“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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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看棵树也能捡个半死不活的秦淮回来,这却是烛惑始料未及的。
事实上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门口捡个人回来早有几桩先例。大多都是任务或归来途中为人所伤,拼着最后一口气回来便倒了。其中有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也有被人发现是就没了气撒手人寰的,大家也早做好了“没准哪日躺在那的就是自个”的准备。
可问题在于诗旌没有。
先前小五没时这人就足足闹了许久,最后被阁主治住才肯罢休,这会又眼见着秦淮的惨状,只怕是又要来那么一出。
这回烛惑才接了个杀人的活儿,过个两三日便启程了,她若非拉着不让去,自己也不能再将任务还回去。
想想都头疼。
再瞧瞧那躺在床上裹了一身白纱布的秦淮想来这破事还不是因他而起。
想揍他。
烛惑如此想着,面色十分不善地起了身,准备站外边儿去,免得拳头一痒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只见蹲在秦淮床边神色放空不知道参什么禅机的诗旌“蹭”一下窜了起来,目光落在烛惑身上,那模样像是要给人瞪出个窟窿来。
烛惑:“......”
她就知道。
诗旌似乎也觉着自己这反应有点过激,尴尬的咳了声,眼神仿佛是在到处乱飘,余光却不受控制的飞向门前那人。
“呃......那什么,你也觉着屋里闷?透透气去?”
烛惑瞥了一眼大敞的门户,哦,这是连瞎话都不会编了。
诗旌完全不需顺着她看,自己心里清楚方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屁话。
“......那......今儿天气好,出去晒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