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散发着淡香的信在日出黎明之际被送至碾玉手中,她平静地看完,借着屋内最后一抹烛火将其烧成了灰烬。
火舌将纸卷起,落款娟秀的“徐”字被一点点吞噬,粉末从碾玉指缝簌簌落下,在桌面铺成灰蒙蒙的纱。
她盯着那片灰烬,思绪转向半个多月前。
“不愧是碾玉姑娘,公然得罪方公子这种事在长安没几个人敢做,真乃女中豪杰。”徐夫人眉梢含笑,微垂的眼角在向上看人时透出几分无辜,眼神纯良又真挚。
“彼此彼此。”碾玉回敬一笑,“徐夫人慷慨大方,毫不心疼地送出冯真真这棵摇钱树,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冯真真就是府尹李大人那位十分宠爱的夫人,她是陶然居的常客,经常在深夜拜访,毕竟说起哪里有称心的小倌,第一选择便是陶然居。
“摇钱树带来的只是钱,这一点我虽比不上你们三娘,悠闲地过完下辈子倒也足够。”徐夫人倚着小轩窗,摸出腰间价值不菲的玉佩随手赏给了身边一名丫鬟,Jing致的脸庞逐渐浮现出一丝恶劣,“能够看着衣着光鲜的两人变得臭名昭著,声名狼藉,这种机会可遇不可得啊。”
碾玉凝视着她饱含恶意的笑,深知隐藏在这副可怜柔弱的躯壳之下是怎样的冷漠与两面三刀。
徐夫人和冯真真、方少纶两人之间并无半点恩怨,之所以会一口答允帮助碾玉,仅仅是因为觉得有趣,她做事随性,行为乖张,与她同行本质上无异于与虎谋皮,要做好随时被卖的准备。
“徐夫人爱好独特,与世俗常人不同,有朝一日要是反过来帮着他人对付我,肯定会措手不及一败涂地。”
食指勾住一缕发丝并暧昧地缠绕着,碾玉抬眼慵懒瞧她,深邃的眸子中暗藏试探。
“碾玉姑娘真会说笑,船才刚刚启航,现在就翻不太合适吧?”徐夫人低首浅笑,眉宇间皆是无害,“不过若是照你说的做了,对我倒是没有多少损害,只是念在碾玉姑娘曾出手相救,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各怀鬼胎的二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就此打住,她们一拍即合,商量出了这一对策引方少纶入局。
耐心等了半个多月,既然鱼已咬饵,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只需静待后续发展,之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便可将其拆穿。
碾玉原本打算托人将这消息带给秦闻雪,话到嘴边又停住,思量过后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去秦家轻车熟路。
她趁四周没人,双手一撑,利落熟稔地翻过墙头,如入无人之境般轻盈地跃进了院中。
此刻是辰时,按照秦家的规矩,秦闻雪正在正厅与陈氏、以及小她两岁的弟弟秦思泽一起用早饭,这段时间秦父一直忙于生意,每天天不亮就走了,早出晚归,很难见上一面。
陈氏心疼他的身体,一边劝他要多休息,一边又念及合伙人是财力雄厚的方家,这才半个多月,赚来的银两堪比半年所得了,她趁机给自己和秦思泽添了两身上好绸缎所制的衣裳。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陈氏怀揣着心思,眼睛定格在秦闻雪身上,她拿丝帕轻轻擦拭了下嘴角,面容上露出亲切的笑来,“闻雪啊,我看那方家少爷对你挺好的,这半个月来嘘寒问暖,风雨无阻,要是嫁过去肯定是享清福,绝对委屈不了你。”
秦闻雪正在喝粥,猝不及防提到这个话题,持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
“最近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大街小巷都在传他和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哎,男人嘛,喜欢拈花惹草这在所难免,等到时成了亲,他自会收心。”陈氏劝道,“你和方家少爷是定了娃娃亲的,早晚都要完婚,他长得也算英俊,和你是天作之合,再说方家在长安有钱有势,咱秦家要是能搭上他们,定能平步青云,财源滚滚,泼天富贵等着我们呢……”
秦闻雪没有打断她满脸向往的滔滔不绝,静静地听陈氏从热粥说到冷粥,等她觉得口渴停下来喝水时,秦闻雪才温声道:“二娘,我爹并不是喜欢拈花惹草的人,你与他生活了十几年,再清楚不过。”
陈氏望着她沉凝如水的双眼,下意识愣了愣。
“我吃好了,二娘,思泽,你们慢用。”秦闻雪对着二人笑了笑,随后起身离开了正厅。
陈氏目送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逐渐出现不悦,“我苦口婆心地说了那么多,敢情她就只听进去这一句?对牛弹琴,白白浪费我口舌。”
秦思泽放下碗筷,用与秦闻雪有三分相似的眼睛侧头看她:“姐姐说的没错,爹的确不是那种人。”
陈氏几乎要被气笑了,伸手就拍他的脑袋,“你还懂什么叫拈花惹草了?吃你的饭吧!”
秦思泽低头躲开。
陈氏一番话虽然绝大部分的重心都在钱财之上,但依旧在秦闻雪心中蒙上了一层Yin霾,方少纶正在努力改变着秦家人对他的印象,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青楼一事已经被粉饰的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