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女皇微笑地抱起年幼尚在襁褓中的她自己,给西瑞斯看,“西瑞斯,看,阿黛尔妹妹。”
小少年却对抱着她的女皇,以最郑重的骑士礼仪,左手扣压在右胸口跪了下去,他起誓道。
“馥兰,我发誓,我会用性命守卫阿黛尔,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我的妹妹,不受一点伤害,想伤害她的人,必须踏过我的尸体。”
阿黛尔看着少年满脸的认真和隐忍的难过,有点想笑,于是伸手去抚摸少年紧蹙的眉关,想要抚开那深锁的皱褶。
可她修长白皙的手却再一次,越过了他,落到了虚处。
她想,这个笨蛋,肯定是觉得,她身体不好魔法天赋不好都是他的错。
真是傻瓜,母皇肯定一点都没有怨他,她也一点都不会怨他。
正相反,她其实很高兴,他没有受伤啊。
就这么一点代价,换来一个愿意用性命来守护她,爱护她的哥哥,很值得,不是吗。
最后,她看见了自己的一岁生日典礼上,尤莉斯以一泼应该是魔神的Jing血泼向了西瑞斯,染了他一身的血。
少年于是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身体中的另一个存在,魔神的残魂醒了过来,血红的瞳,无动于衷的冷漠和煞气;他手间爆裂的红线穿透了伸手来拥抱他的,女皇的心脏。
她看见暴怒的父亲和魔神之间的战斗,打得分庭抗礼天摇地动;她看见了女皇以心血和神格为媒,连珠四道光箭封印了魔神的残魂,然后,无力地跌落入公爵的怀里。
“修格,你别怪西瑞斯,不是他的错。”
女皇依旧低低柔柔的声音,轻声对公爵这么说。
“馥兰,别离开我,求你,坚持住,回复师马上就来了,你别离开我!”
父亲的声音是不可置信的狂乱失措,他抱起她的手都在颤抖,这是这个从来都强大冷淡而优雅的男人,第一次露出惊慌欲绝的模样。
他像是一只,一霎失去了一切的野兽,捧着他脆弱破碎一地的,陶瓷世界,在崩溃发狂的边缘咆哮。
“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把那个小鬼碎尸万段,碾成rou粉去喂魔兽,你听见了没有!馥兰,别离开我!”
“嘘,嘘。修格,安静,听我说。”
女皇洁白修长却染着鲜血的手压在他的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残忍的话,她的目光依旧温柔而安静,像不会随着漫长的时间老去,像永恒的沧海和天穹,会一直到地老天荒。
女皇深深看着他,微笑着说:
“修格,我不离开你。但我有些累了,还有点痛,想要睡一会,你明天早上再来叫醒我,好吗。”
公爵疯狂的惊痛顿住了,他一瞬间怔住了,目光带着不可思议的痛苦,停滞在怀里,年轻的女皇绝色的脸上。
她的心脏处正在涌出一片片血色,染开那华贵白绸的礼服,鲜红刺目的颜色,也似是被她的柔意所驯服,就像在她胸口开出来的,一朵平静温柔的花。
她的手轻柔地抚触着他的脸颊,她的指尖细腻带着微凉,她的眼神像是清晨薄雾沉淀的天空般美丽,却带着细微的疲惫。
她总是如此温柔,总是有办法,把他的暴怒平复下来。
下一瞬,他漂亮冰蓝的眼睛中痛得,像是有人以刀在剜他的心,可他的目光柔了下来。他的声音嘶哑得发抖,却低了下去,像是生怕惊扰了她的倦意。
他伸手握住了怀里的妹妹贴在他脸颊的手,交迭扣紧了她,而任她手间的血染映上他苍白的脸颊。
“馥兰,你睡吧。我会叫你的。”
他颤抖的唇映落在她白洁的额间,虔诚而温柔。
“明天,我会叫醒你的。”
“修格,晚安。我的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好爱你呢。像心中温柔开出的花;像稚鸟第一眼看见的,世界的颜色;你是海角天涯都阻隔不了,想要靠近的怀抱;让我想把心意放在最Jing美的盒子里,以最谦卑的姿态奉上给你……”
她轻柔在他耳边如睡前梦呓般的话语,一点点低了下去,像渐渐远去的星光,最终从男人的脸颊边无力垂落的手指,在他的怀里消失无声。女皇在这一瞬靠着他的肩膀,安然在他怀里阖上了眼睛。
“馥兰,我知道。我也爱你。”
公爵温柔地横抱起了她,他闭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吻她,泪水顺着男人修长的眼尾静静地,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这就是,所有的往事。
阿黛尔看着父亲抱着母皇走远的身影,那离去的,从来都挺拔沉稳得仿佛坚不可摧的背影,看着孤单而失魂落魄;她看着恢复了神智的少年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地上那件染血的银氅,他身上,封印的四个血洞正在汩汩流血,但他似是,丝毫都不在乎。
他伸手,神色迷茫地将那件银氅捡了起来,痉挛地抓住抓紧,抓得死死,像握住了一片,破碎的一地的世界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