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出租屋已经十点多了,屋里很安静,潦草的洗了个澡便倒上床,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眠。
张云云给我发信息,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唯一知晓我和陈炀关系的人。
我和她能成为朋友,多多少少有种同病相怜的意思。
毕业之后,我在一家辅导机构任职,张云云也是那儿的老师,她这人看着神经大条,但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打第一眼见我,就嗅出我的与众不同。
我不爱与人打交道,她主动接近,一来二去也就熟稔,忽然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车站接她。
我到了车站,只见在人山人海中,她蹲在栏杆旁,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我走过去,她顿时像个找到依靠的孩子往我身上扑,抱着我嚎啕大哭。
我方知道,原来张云云有个女朋友。
家里人骗她回去,将她关在房间整整三天,她逮着机会跑出来,和家里人彻底断了联系,此后再也没有见她回过家。
可她这么勇敢的切断了所有,换来的却是女友分手结婚的打击,从那时开始,张云云就仇视天底下所有的背叛者,在陈炀的肮脏事上更是嗤之以鼻。
张云云说得很洒脱。
“姐妹,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狗男人伤心。”
“要实在不行,我们俩凑一对得了。”
可我比谁都清楚,她看似潇洒的表面藏着的是对未来的不安,我也知道,直至现在,张云云还是会偷偷的视jian前女友的微博,瘫在我面前,一脸鄙夷的批判前女友与丈夫的合照,“说什么对男的没感觉,搁这儿秀什么恩爱。”
说着说着常常放声大哭,骂骂咧咧收场。
她安慰我不必为陈炀伤神,但我其实比她想象中要来得坚强一些。
天下有情人多如繁星,却不是每一对都能够善终,张云云和女友是如此,我和陈炀亦是如此。
我也确实不对未来抱什么期待了,一个陈炀足以消耗我所剩不多的希望。
没有了陈炀,我日子依旧一样过,倒是陈炀反而藕断丝连了,时不时给我发信息,俨然一幅要挽回的模样。
我狠狠心,把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我素来是很小心眼的人,对伤害自己的人难以说原谅。
初中毕业的聚会,我是全班唯一没有去参加的人,尽管如同小若所说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经恶劣的男生也在成长,或许他们会后悔会愧疚,身为受害者的我却无法忘怀他们的行径。
他们不是我,没有为我做选择的资格,有人可以选择宽宏大量,那么我也可以选择永不谅解。
其实我并非没有尝试过改变,读了高中,我也尝试着与人相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但我的认知是深入骨髓的,尽管我再如何想要融入男生群体,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
好在高中的男生不再如初中的小孩儿那么任性,排斥不再是明面上的,也叫我好受许多。
我并不惧怕独来独往,也不需要所谓的朋友。
十来岁的少年太过Yin郁容易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老师不止找我一次谈话,试图让我变成班级的一份子,但说来简单,做来却难,在屡次失败后,老师也无可奈何的放弃,任由我变成班级里稍显怪异的存在。
高二文理分班后,我选择读了文科。
十七岁时,我遇到了让我怦然心动的少年。
干净清爽,阳光帅气,纵然是放在人群里,也是十足耀眼的存在。
这样的少年竟然成为我的同桌。
他对待所有人都极好,就连同对怪异的我也很是友善,甚至偶尔主动与我搭几句话,关心我早饭吃了没有。
许城,这两个字悄然的走进我的心里。
我爱上他思索时微皱的眉头,爱他大笑时明显的笑弧,爱他骨节分明的十指,爱他一张一合的薄唇,年少的心动像是一味毒药,容易让人上瘾。
但我不敢玷污这份美好。
几次悄悄打量他被他抓个正着,他偏过头,将脑袋架在自己的手上,眼神明亮得让人不敢对视,他碰碰我露在校服外的皮肤,少年的手热得好似要叫人融化。
“李叙,你干嘛一直偷看我?”
我几乎难以喘息,捏着笔的手骤然收紧,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他忽的凑近,我闻见他校服上的肥皂香。
我知道他在看我,深吸一口气抬眼撞进他的眸底,少年的神采意气风发。
许城端详我局促的深情,勾了下唇,说,“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
接下来他说什么其实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仅记得那天晚上我躲在宿舍的床上,悄悄拿镜子照自己的脸。
黑白分明的眼倒映着少年清秀的五官。
许城的一句夸奖,让我雀跃不已。
我头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也是有优点的。
如今想来,二十八岁的我依旧能为这一句话而感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