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是父母眼里孝顺听话的儿子,是同学眼里爽朗大方的少年,是老师眼里成绩优异的学生,无人能挑出他的一点儿毛病来,即使是班里出了名事儿的学生都要夸上他两句。
这样优秀的一个人成为我的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很难不动心。
我不敢把我的喜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
我偷偷的每天在他的抽屉里藏一罐牛nai,他从来都不说,但我猜他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拆穿我。
我甚至爱上了学校,期盼高中生涯永远不要过去。
高二那年的寒假,我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少年略显低沉的音色在夜色里就像一壶酒,我听上一句酒醉了个八分。
他似乎也是犹豫了许久才给我打这通电话,“是李叙吧,我跟班长拿的号码,你别介意啊。”
我怎么会介意,我被欣喜冲昏了头脑,说话都不完整,浑浑噩噩的嗯了声。
许城竟是约我出去玩的,我一时被这个消息惊得手脚都发麻,结巴道,“什,什么?”
“我舅舅给了我两张滑雪场的票,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去玩儿吗?”
从小到大,我独来独往惯了,班级活动都几乎未曾参加过,更别说和同学出去玩,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但约我出去的是许城,我怎么可能拒绝这个巨大的诱惑。
许城听我迟迟未回应,有点儿苦恼地问,“我是不是吓着你了,还是说你不太方便。”
我当时已经高兴得找不着北,甚至抢着答他的话,“方便,我方便的。”
于是我们约好了时间地点,我躺在床上抓着小灵通傻笑了一整晚。
年少的怦然心动总是最深刻,即使过了十年有余,我依旧能回味那种悸动,好似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余波久久未能平。
一通电话打断我的回忆。
手机屏幕浮现许久未联络的来电人。
我才惊觉,我已经睡过一觉,天都不知道何时亮了。
也许是昨夜在外吹了太久的凉风,整个人疲倦得不行,思量几秒,我接通了电话。
母亲的声音传来,“李叙?”
我从床上爬起来靠在枕头上,喊了一声妈。
小时候我总是扑进母亲的怀里,亲昵无比,但何时我们变得这么生疏,连谈话都客客气气。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正是十二月,离过年还有两月余,问得未免太早,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等学校放假我就回去。”
她诶了好几声,欲言又止,到底说,“妈妈有个朋友的女儿下个月回老家,我想着能不能安排你们俩见个面。”
我只觉头疼,这么些年,他们还是无法接受我并不能结婚生子的事实,我揉揉太阳xue,把话挑得很明白,“妈,你知道我不可能和女孩子在一起,你这样,不是在祸害人家姑娘吗?”
母亲沉默良久,只留下一句先见见人吧,再抢先挂了通话,不给我再说一个字的机会。
事实就是事实,是不容许改变的,他们再怎么给我安排女人见面,我也不可能按照他们的要求,成为他们心目中应当成为的儿子。
我感觉有座大山压在我身上,叫我快喘不过气,好在是周末,免去上班的烦恼,否则怕是要撑不下去。
我父母会离婚,与我脱不了干系,因为我让他们丢足了脸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生出了一个怪咖。
素来爱面子的父亲怎会容许自己的儿子是这个德行,于是在我和许城的事情曝光之后果断选择抛弃我和母亲,与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如今想来,他的儿子也该有七八岁了。
不知道有没有长成让父亲满意的模样。
至于我和许城之间的纠葛,说起来也算刻骨铭心了。
我按时赴约,许城比我还要早到一些,远远就朝我挥手,少年身姿颀长,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身形,却在寒冬里如同一轮旭日,有无限的朝气。
对比许城的开朗,我简直像只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鹌鹑。
他知道我的局促,努力逗我笑,知晓我不会滑雪,牵着我的手在雪场一点点遛弯。
“我知道牛nai是你送的。”
我瞧着他的侧脸,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耳边回旋着他的声音。
“李叙,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平地一声雷。
我脚下一个踉跄,将他也带得摔到了冰冷的雪地上,他就势倒在我身上,远远望去,就像两个调皮的少年在雪地里玩闹,只是时间都静止了,我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我知道你喜欢我,”他又重复了一遍,露出骄傲的神情,仿佛发现这个秘密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他靠近我,看着我惊慌失措的眼,询问道,“是不是?”
我喉咙像被卡住了,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