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奉月带上温茹与韩微,三人又走了一阵,进入金陵地界,形胜之地,人居稠密,城墙绵延数十里,城东有一大营,是南朝军队驻扎之处,城北比邻大江,江面宽阔如海,若是生着千里眼,站在紫金山上便能透过水汽看到江对岸密密麻麻的北朝兵马。
城外每个路口都有人查验行人身份,韩微心想如此严格的查验之下,苏缀一定无法进入城中,于是向本地人打听,得知附近的青隐镇不需要查验身份,许多旅人都住在那里。
到达青隐镇时,已经是深夜,只有一家货栈还亮着灯,这一男两女在楼梯下打了通铺,韩微睡在外面,姜奉月中间,温茹被保护在最里面,说是保护,不如说怕她逃了。
“若是遇到苏哥哥,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我能劝他从此收手。”温茹央求。
姜奉月点了点头,她很可怜这兄妹俩,又晃了晃身旁躺着的韩微,想问他意见,却听到打鼾声,这人怎么沾枕头就睡。
“苏缀知道你在追他么?”她问温茹。
“知道,但他一直躲着我,”温茹沮丧地说,“苏哥哥是为了我的病,才杀人行凶的,可杀人要犯法,他今后怎么活呢?我不愿让苏哥哥为了我毁掉自己的一生,只要他能陪在我身边,让我安心,比什么都强。。好过现在这样不知他在何处,日夜担忧。”
她想起幼年时一次,将自己的饼放进胸口,没有吃,等到夜间大家都睡了,跑进马棚送给哥哥。
“给。”温茹从怀中掏出饼。
“不吃。”苏缀赌气的推开。
“怎么突然又发脾气?”
“爸爸妈妈不疼我,让我饿死好了。”
温茹一下子哭了,他为什么还惦记着爸爸妈妈。。
“哥哥。。就算是为了我,好吗?你要是饿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她泪如涌泉,两兄妹蹲在黑灯瞎火的马棚暗自抹泪。那时温茹想,如果哥哥能有房子住,有饭吃,不受人欺负,该有多好。
“苏缀为何将你托付与薛种,薛种对你很好?”姜奉月问。
“是啊,薛种叔叔还为我说了一门亲事,要嫁给一个叫做肖默的人,我与肖默有过一面之缘。。。若是就这样安定下来,该有多好啊。”温茹脸红的说,似乎对肖默很满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姜奉月可怜的看着温茹,肖默字思往,宗室子弟,若是温茹所言属实,黄泉会与皇族竟有联系,而且明目张胆的肆意结亲。
不过她不意外,皇族王公们为了反对国师专权,要为皇家夺回权力,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虽然黄泉会行事残忍,滥杀无辜,皇族却不会介意。
苏缀已杀五鹤,再杀一鹤,就能取到六颗心,治愈温茹的怪病,到那时两兄妹隐遁山林,温茹嫁给肖默,苏缀再娶个女人,都安身立命,从家中出走的两人,经历了心酸的童年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代价是六条人命,换你们二人安居。
姜奉月听到清脆的玉璧断裂声,怀中双生壁碎了,苏缀恐怕还以为她被蒙在鼓里,叫他温澄清呢,所以又想见面聊聊天打发寂寞了。
为何这孩子喜欢缠着我呢?姜奉月想,是不是我与他妹妹温茹很像?都有字,读书习武,颇能自强。
可你是十七岁少年,我已二十五岁,怎能拿看妹妹的那种怜爱目光看我呢。
她翻身想拍醒韩微,三人一起根据双生壁的提示去找苏缀,但想到若韩微见了苏缀,恐怕不会饶恕他,就蹑手蹑脚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温茹也一样,轻轻离开了楼梯下的通铺,留韩微在货栈里酣睡。
青隐镇外,夜色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姜奉月从货栈门口提了个灯笼,但发现有雾,黑夜配合着雾气,让人什么也看不见了。
凭着双生壁的指引,两人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管泥泞,到处乱踩,艰难的走了几里,忽听得雾中有琴音,一首乐曲正弹到紧凑处,曲调含情,十分孤寂幽怨,似乎有厌世之情,一瞬数十响,如同几人合奏一般。
姜奉月与温茹循着琴声,来到一块大石下,苏缀正在石上弹琴,见二人来到,按住颤动琴弦,乐曲戛然而止。
“你个小骗子!”姜奉月冲他喊道。
苏缀本来见到她来,十分高兴,但听她这样说,又看到姜奉月身边似乎有一身影,定睛一看,好像是妹妹温茹,心中突然很是悲伤。
既然身份暴露,姜横流,你我今后再也不能如同友人一般对坐交谈了。他眼眶一红,但瞬间恢复傲雪冰霜模样,站起身来,一袭白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雾气有些消散了。
他知道自己本就与姜横流不是一路人。
温茹翻身跳上石头,冲过来抱住苏缀,叫了一声‘哥’,倾诉自己的担忧和思念,劝他不要再杀人行凶,增加罪行。
“我没关系的!”温茹喊道,想喊醒执迷不悟的哥哥。
“你先回去,再杀一鹤,就能做好解药。。”苏缀低声冲妹妹道。
“不要!我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