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非含走到跟前，紫桑问道，“阿妈，你昨天晚上没回家，怎么在这？”
紫桑在去看望规昂的路上走着。她突然想起来，刚才遇见非含的时候，应该求她过来给规昂看看病。自己不会医术，去看规昂，也只是去看看而已，没有办法帮她减轻痛苦。这样想着，紫桑有些懊恼。她沿着石板路垂头丧气地走去了规安阿妈家。
紫桑去堂屋里面找人，却意外看见规昂躺在火塘旁边的大床上，睡得正香。紫桑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紫桑挠头想了想，仿佛是有这么回事。她没太放在心上。
“催她做什么？”
“你怎么不记得了”无彦说道，“大贝成年，还有你禾青阿妈认女儿，认舒烟。”
这时候，有一个人沿着河岸线由远及近地走过来。一开始只是一个小黑点，紫桑没太注意。后来，等那个人渐渐走进了，她才发现，那个人是非含阿妈。
无彦说道，“明天城里人来凡凡家吃饭，我提前帮她预备点东西。”
非含早就看到她了。她听到紫桑打招呼，朝她招招手，径自走了过来。
无彦说，“我快完事了。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紫桑把水囊背在身上，给了非含一个拥抱，头也不回地回城了。
堵奶孩子没有奶水吃。幸好规安家的母羊刚生小羊，奶水充足，额外喂一个小婴儿不成问题。然而让人揪心的是，规昂自己因为堵奶疼得吃不下饭，整夜整夜睡不着。紫桑听说后，一直想去看看她，可惜事情忙，今天总算有空。
怀里的油撒，咯吱咯吱地咬了起来。有时候觉得太硬，她就拿起皮囊，喝一口酒。很快，带来的油撒和酒全部都被她吃干净了。
“阿姐，你去了要是看到见花，催她快些来找我们。”无方说道。
紫桑回答道，“我正要回家。阿妈我们一起回吧。”
“快回去吧。”非含对她说道。
规安家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紫桑也笑了。她扶着膝盖站起来，对她们说道，“那我这就找她去。”
“阿姐你待会干嘛去？”无方问道。
家里，无方和舒烟早就已经起床。她们坐在火塘边，端着碗吃馄饨。这馄饨是今天早上刚包的。用鸡骨吊汤，鲜美异常。无彦还在馄饨上撒了一把千日香种子磨成的粉，让馄饨闻起来有一股别样的清香。
“阿姐你不知道，她总是磨磨蹭蹭的。”舒烟说道。她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一下无方，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叽叽咕咕地笑起来。
“那好吧。”紫桑回答道。她记挂着规昂，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里。
紫桑没有想到这群孩子和舒烟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舒烟是赵国人，紫桑对她总有些下意识的防备。这份防备，甚至连紫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她主动招呼道，“阿妈！”
非含看着她，慈爱地笑了。她轻轻拂去紫桑嘴角残留的油撒渣子，理了理她的鬓角，说道，“知道你在这里下网，来看看。”
规昂半个月前生产，是头胎，生得特别艰难。将近两天才顺利产下孩子，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本想生产之后就能轻松，没料到规昂堵奶堵得痛不欲生。
紫桑被她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她哈哈笑着问无方道，“你们要看什么书？”
紫桑在火塘边坐下，双手烤着火，问无方和舒烟道，“你们两个今天干嘛去？”
“阿妈。”紫桑压低声音说道。她生怕吵醒一旁的婴儿。
“吃饭？吃什么饭？”
紫桑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回答说，“我知道了，阿妈。”
紫桑把白布抖了抖，抖掉上面的残渣，仔仔细细把那块布叠成一个小方块收回到怀里，拍了拍身上的油撒碎屑，站起来，准备回城。
规安放下手中的活计，对着紫桑指了指门外。紫桑会意阿妈是要出去说。两个人十分默契地静悄悄走出了房间。
无方正在呼哧呼哧地喝汤，听到她这么问，放下碗回答道，“去大贝家里。我们要一起看书。”
“列国志。就是想看看赵国，看看舒烟的家是什么样的。”无方回答道。她和舒烟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无彦还在厨房里忙活。紫桑经过厨房的时候，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她对无彦说道，“阿妈，你在做什么？”
“去看看规昂。”
紫桑想问为什么，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多年与非含相处的经验告诉她，问了也白问。女巫所说的奇怪的话也好，做出的奇怪的事也好，有她们自己一套逻辑。普通人很难理解她们的行径。
非含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来回城的。我是来嘱咐你，今天收网的时间一定要比平常早些。千万记得。”
紫桑对无彦说道，“你在准备什么？我也来做吧。”
她走进西偏房。规安坐在地上做活计，旁边放了一张矮矮的木制小床。一个婴儿正在里面熟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