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献宝
这是沐守音第一次踏入荒地。
当漫天黄沙四溢席卷,绕着马蹄的干涩沙粒变作旋儿被烈风重抚,拉出“嚯嚯”的呜咽声,脑海中才真正清明,眼前便是与洛十城全然有别的大漠景致。
塞外豪情,万里长空飘不得一片云朵,倏地拉近了天地,在遥遥的地平一线连接密合,好似不曾有过盘古开天这一说。
沐守音纵马驰骋,寓意借这片沉寂的大漠之地沐洗连夜奔波一月有余的疲乏身子,却终是陷入喧嚣——后面的马队得她号令,不敢离得太近,但仍是必护之周全,致使几十米号外隆隆马蹄。
领头的武将扯嗓便言“前方就到寒地了,守司大人莫要急于策马,待属下先行禀告来意,进城也不迟”
她脸上挂着纯黑色的丝纱,是以抵挡焦躁的烈风,只是侧头微微抬眸,示意。
那武将便领左右数十快马勇士,向着前方奔涌。
……
……
……
这寒地,果真是到了。
她只觉得日子已经过去许久,这趟公务于她而言确实有些烦闷,奈何急于离开洛十城的心思太切,为了逃避那件事,便主动揽过这押宝运送的苦职。
思忖时也才注意了脚下大路,中间一条石板铺制的大道笔直,几条藤蔓缠绕的石碑立在道路一侧,上面朱色的墨迹有些斑驳了,刻着“寒地”二字。
抬眸便见掩隐黄沙漫漫之中的城墙,垒得高硕,拔地百丈,巍峨咄咄。
待到派去的武将返回前来迎接,面前城门大开。
“速速进去吧,留下一队人驻扎城外”虽说只是一趟简单的押宝之行,却也需留下少许后手,或是她从未对人有过全然信赖。
说罢,扬起手中鞭,在护卫簇拥下入得城内。
……
直直被引进皇殿,来的正是时辰,刚好一场接风晚宴。
偌大中殿,东珠古木的门牌雕金嵌下几字----冰澈殿。殿内灯火辉映,门外数十黑甲持刀的将兵皆左膝跪地深垂着头。
“远方贵客,请吧”领她三人入席的下属穿着就与兵士有别,带着琉璃帽,执一拂尘,大约是位掌事。
殿内奢华,放眼左右各十把奇珍南屿禅木椅,每把木椅的扶手上皆雕刻有一头凶煞,怒气狰狞的猛虎,露出的两个獠牙似透露无限寒意,隐约错觉,耳边“嗤嗤”声不断,磨牙吮血。
见来人,其间坐着的数十官员皆起身向沐守音作揖,这礼数倒很周到,她仍旧冷着一副面孔,被那掌事请到离大殿中央最近的左侧入座,跟着她的两名武将一左一右立于后方。
“可让我好等!”
中央的男子这才发话,一身玄色服饰,垂帘冕冠饰上的流苏随着他身子的摆伏微微在眼前轻荡着,想来这位便是此地领主无疑。
他手持一金樽,沐守音也提起桌前酒壶斟满,二人爽气一饮而尽,那酒香醇厚,贮藏之久的历史仿若娓娓道来。
“参领主珹,路上逗留时日过长,惹您久等,便在下一杯之中赔罪了”瞬间,又一杯清香下肚。
领主珹笑得豪迈,俊逸的面颊作淡然尔尔,一摆手道“罢了,罢了,音大人亲自出面,路遥且险,你我不说这些繁文缛节,上菜便是”
于是数几十人端了各色佳肴上前置在每位宾客的石桌前,殿内顿时飘香四溢,更甚安排了歌舞助兴,好不热闹。
这异域风情有别于中土,算作这几十日难得放松,沐守音也便全身心投入。
“您入了室内,还戴着那丝纱作甚,快些摘下,好让我一睹风采啊”领主珹打趣,却又真似话中的意思,让她有心琢磨好一阵子话中意味。
都道这寒地领主贪图美色,将来许是死在女人怀中。沐守音面上讪讪,却一语未发。
“怎的,听说过降府守司音大人神颜,好可惜,未能亲见,今日算作一个机会,得让本王开开眼啊”
是了,他是这里的王,桀骜骄纵,一展无余。
她无心与他起任何不想关的争执,只愿妥善完成公务,所以仅是淡笑,眼角弯弯,出言“我今日得您好酒好菜侍奉足了,诚惶诚恐,不如您先过目东西?好让我心中巨石落地”
“……好……好,我竟是忘了要事,呈上来便是”他收回游荡沐守音面容之上的双眸,坐直身子,浮上了期待的神情。
沐守音唤了身后武将,他便拿着檀木小盒上前,置于领主珹桌前,拱手,方才退回。
“我表姐诚心要与寒地交好,此乃前些时日她西巡觅得的宝贝,唤作魑沥暗珠,听说这东西与寒地渊源颇深,便只顾想着呈递给您过目,也是一份与您交好的诚心”
领主珹面上痴痴,盯着木盒看看,又移眼望望她。这未免过于惹人发笑,世上面容百态,其中的贪婪欲望与色意盎然被他在这短短数秒淋漓尽致表露无余。
好个变脸大师,沐守音平素最不喜此等劣人,他身份尊贵,但出了这寒地,在她眼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