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许久,报案人的笔录总算做完了。
再看钟面,时间已经逼近公鸡打鸣的点,不过冬天天亮得晚,所以外头暂时还是黑沉沉的一片。
现在明明是新年的第一天,局里的气氛却始终偃旗息鼓的。
孙覆洲将小混混送出警局后,伫立在院子里,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那轮已然浅薄成纱的月牙儿,沉沉地吐了口气。
再回望市局大楼,由上到下,由里到外都在唉声叹气——好好的过年,现在却因为一箱尸块忙得脚不沾地。
不少人在不久之前还在家开开心心得看着春晚守着岁,吃着宵夜泡着脚,可下一秒就被一个电话催促来局里,做各种技术鉴定。
比如每天控诉自己被迫回收各种“破铜烂铁”的技术队成员,因为连夜赶出一堆报告,以至于大年初一赶早市的路人,看见他们时,还以为遇上了丧尸出行。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整夜未眠,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云层缓缓打开,孙覆洲蹲在门口抽完最后一根提神烟,摩挲了一把冒出胡茬的下巴,用无神地双眼扫过日出东方,最后留下一地烟头,裹夹着冷气离开。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无一停歇。
他刚在没看完的监控前坐下,刘承凛就后脚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行人,都拖沓着脚步。
他们一踏进大门就四下散开,开始各做各的事,而刘承凛则是一副愁容不展的神情往办公室里走。
想来也是被案子恼的。
孙覆洲伸着脖子徒劳地安慰道:“各探组已经接触到了行李箱的买家,说不定咱们运气好,就这么把凶手揪出来了……”
“不是着急这个。”刘承凛揉了揉眉心,在他旁边坐下,青黑地眼袋拉了老长,“吴局早上听说了这件事,已经坐最早的一班车回来了。”
孙覆洲险些咬着舌头,神一下子就提了上来:“什么?这么快?”
刘承凛凳子都还没坐热,又站了起来:“他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下下个星期,有省厅领导下查,我们时间很紧。”
何止是紧,这是直接拿绳子捆脖子了,动或不动都在越绞越紧。
可现在他们就是再急也只能等,等各个科室的检验结果,等刑警们没完没了的排查和走访,等剩余尸块的出现。
另一边,沉寂了一夜的城市正从温暖的朝阳里复苏。
沈垣难得起了个大早,又穿了身素黑,牵着一条到他大腿高的黑背,穿过这片开楼盘时号称四季如春的花园,不紧不慢地溜达出小区。
一人一狗,凶神恶煞,路人纷纷避之不及。
小区大门出去左拐,一溜儿早餐店,沈垣将狗绳栓在其中一家面馆的门把上,自己掀开半边儿塑料帘儿,在简陋的柜台前站定,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早餐菜谱。
这家面馆的老板是个胖子,外号也叫胖子——连上姓就是马胖子,也不知道那一身膘是不是自己养出来的,看着憨厚,绿豆大的眼睛却总盛满了Jing明。
随了主子的臭脸,发财也有一副不好惹的长相,马胖子不在乎这狗蹲在门口会不会影响生意,反而转身从骨汤里捞出一块rou,在水龙头下面涮了涮,丢到门口,亲切地唤它:“发财,来吃早餐。”
上一秒还坐如钟的发财闻见rou香,立马没出息地站起来,低头嗅了嗅rou块,舔了两口后囫囵吞枣地吃干抹净了。
马胖子颠着rou乎乎的脸颊笑了笑,转而看向沈垣:“发财他爹,吃点啥?”
沈垣考虑了半天,也没想出新花样,还是照旧:“素面,别加辣,今天上火了,”
马胖子甩了甩手里的勺,动作却干净利落:“你瞅你瘦的二两rou,正长身体,跟哥客气啥。”
素面容易做,不耗时间,放汤里烫没几分钟就能端上桌,这时候店里也没什么客人,马胖子把面往他桌上一搁,自己则在他对面坐下。
沈垣搅着上面铺了一层rou的“素面”,嘴角勾了勾,颇为可亲。
马胖子开了两瓶温热的豆nai,一瓶推给沈垣,一瓶则自己抱着嘬了起来:“你说你,现在也是个老板了,请个保姆做做饭,吃点好的,别老往我这个破店里钻。”
沈垣夹起一箸面往嘴里送:“知道我为啥喜欢到你这吃吗?”
马胖子说:“咱们关系铁呗。”
沈垣摇头:“不是,来你这,我家狗才有饭吃。”
马胖子别过头:“去去去,你一个大老板,还养不起一条狗?”
沈垣一本正经地说:“我怕老了没人照顾,趁现在多攒点养老金,所以能省就省。”
他们你一嘴我一嘴的闲侃,多是无聊的废话。
马胖子租下店铺时没钱做招牌,门脸儿就保留了上家“俏妹儿烧烤”的名字,虽然后来做了个简易招牌挂了出去,但收效甚微。
白天几乎不会有客人光顾。
为了显得热闹些,墙上的小电视不管有没有人看都会开着,平时就放樰城地方台新闻,而现在正是播晨间新闻的时间